低嫁(105)
“书房东北角的书架,第三层有个小匣子,里面放了些田产地契还有铺子,都是我的私产,佩兮记得拿走。”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越握越紧。
可周朔却不敢看她,他的声音越发轻柔:“我出生低,佩兮日后无论看上谁都会比我好。”
说着他又自嘲地笑起来,想驱散当下的沉重:“至于和离书,佩兮自己写就好,我的印章就在书房搁着,你认识的。”
“不可以。”
听到这句话的周朔心里一颤,他已经没法去探究理解妻子这句“不可以”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一声哭腔,像万千根丝线,一下将他的心裹住。固然理智时刻都在,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心却被丝线缠住。
她的力气是这样小,他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挣脱离开。
可是他舍不得,一点都舍不得。
周朔终于看向她的脸,她的脸已经潮湿。
心骤然被狠狠揪紧,他低下头,手心贴着她的后颈。
他靠近妻子,吻过她脸颊的泪痕。
潮湿的酸涩顺着唇瓣刺入心肺,他不舍得她有任何的难过伤心,更勿论泪水,这对他是最严苛的惩罚。
“我死后,你就带善儿离开建兴,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的吻是那样的轻柔,是那样的怜惜,又有那么多的不舍。
可是他又在说些什么呢?
姜佩兮终于抑制不住,她抬手捞住周朔的颈脖,把他压向自己,碰到周朔的唇。
她动作突然,又带着狠劲。
彼此唇齿相撞,姜佩兮有些疼。
可这疼却像开了一个口子,一下撕开她沉甸甸的心,里面的空虚与无助全数溢了出来。
她咬着他的唇,直到尝到他嘴里的甜味,她才微微侧开。
姜佩兮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良久她抬起手,擦去周朔唇上的血珠。
“我在这等你回来。”
周朔看着她,觉得自己心口被堵住了。
他不曾设想过今日的一切,他只能逼着自己问:“我要是回不来呢?”
“我在这等你回来。”
她笃定了这一句,不容置疑。
周朔看着眼前的妻子,他面对的是筹备已久的旁支,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插了一脚进来。
他知道自己回不来的,但他捧起妻子的脸,把刚刚的吻加深。
“好。”
姜佩兮感受着唇齿间的湿润,却忍不住落泪。
她故意去咬他,仿佛多咬他几口,他就该记上仇,为了问她要个说法,他也一定会回来。
可是他并不是个记仇的人。
姜佩兮擦去周朔脸上斑驳的血迹,又把拇指抵到他的齿间,命令他:“咬。”
周朔看着妻子,就要把她的手拿下。
“咬。”
他轻轻压了一下。
一点也不疼,唇上的温热点在指腹,酥酥麻麻的。
可姜佩兮说:“你咬了我,等你回来,你得给我个说法。”
好在她是个记仇的人。
周朔的唇又落在她的眉间,湿软温热,像羽毛在心间扫过。
除了怀上善儿的那晚,他总是克制有礼的,很少做这样亲昵的动作,可姜佩兮却觉得不安更多了。
这太像自此生死两隔的画面了。
可她却毫无办法,于是她只能说:“你不能白咬我,你必须回来给我赔礼道歉。你那什么田产铺子,我不会打理,你的东西你自己管。”
“善儿……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总是出去,孩子丢给我一个人,他一病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也就罢了,但你不许把他都撂给我,他还要读书写字,我不知道该怎么教,我们得商量着来。”
“他日后还要娶妻,我们得一起相看,你怎么能全都丢给我?”
“好,我们一起。”
听到妻子的话,他只能答应,哪怕这份承诺无法兑现。
姜佩兮从袖子里掏出兵符,连着周朔刚刚给他的玉符一起塞到他手里。
周朔只觉得手心被塞进两个硬的东西,一个热的,一个温凉。
一个是被妻子在手里攥了许久的玉符,一个是上好的青玉,上面雕着精美的琼花,是兵符。
她压着哭后的哽咽:“你的人你自己调度,我不需要。院子里有我陪嫁的侍卫,你把他们带走。”
“建兴山下有队千人的兵马,我先前怕秦夫人不能顺利离开,本想调过来护送她回温谭,却没料到……”
“他们已经待命,随时能上来。这是兵符,他们见了就会听你调遣。”
“我离建兴三百里的庄户,有军队驻扎,我马上写诏令调他们过来,最快后天能到。你要撑住,至少撑到后天,不要和他们闹僵,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手心是上好的青玉,纯净无暇,绝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