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互演手册(121)
分在书房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
衔池远远便停下步子,蝉衣趁机将披风给她搭上:“姑娘还是先避一避,这拿刀拿枪的,万一有点什么事儿,奴婢怎么跟殿下交代……”
她说话的功夫,衔池看见宁禛从书房步出。
他一身朱红长袍,随手拍了拍东宫书房那扇沉重的金丝楠木门,倏地粲然一笑。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圣人身边儿的小福子——她在熙宁的生辰宴上见过。
而小福子手里,赫然是那份她遍寻不得的礼单。
两人说了句什么,小福子躬了躬身,请宁禛先行。
她的呼吸轻微一滞。
恰在这时,宁禛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了她,随之便是一挑眉。
目光中似是嘉许。
衔池匆匆低下头。
礼单怎么还在书房?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宁禛又是从哪儿搜出来的?
蝉衣又拉了拉她,小声劝道:“姑娘还是先回去吧,一切等殿下回来再说……”
被蝉衣拉走之前,衔池又回头看了一眼。
宁禛正在众人簇拥下,大跨步朝外走去。
那张与宁珣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有着她从未在宁珣身上见过的明朗。
回到屋里,蝉衣点上灯,捧着她已经隐隐泛起青紫的手,小心翼翼涂上药膏,“姑娘不肯叫御医,只涂这个也不知管不管用。”
衔池摇摇头,“这时候传御医,太打眼了。”
宫中御医是伺候贵人们的,宁珣在的时候传御医来给她看看便罢了,他不在,又正是多事之秋,岂不是授人话柄。
衔池回忆了一下日子,模糊感觉二皇子的动作比上一世提早了几日。
这回“证据确凿”,应当不必再将宁珣身边的人下狱审问。
那宁珣呢?
天边远远一道闷雷劈下来,衔池微微一颤。
蝉衣以为是自己动作重了,弄疼了她,忙吹了吹,却听她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要下雨了?”
“风这样急,想必是场大雨。”蝉衣回完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圣人最厌秋夜有雨。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衔池抬眼看向蝉衣,脸色有些苍白:“殿下若是回来,无论什么时辰,一定告诉我一声。”
三更天。
一道惊雷响在头顶,衔池蓦地睁开双眼。
外头大雨瓢泼,浇得人心慌。
她围着被子坐起身,按了按胸口,试图将躁动不安的心跳按得消停些。
还是没有宁珣的消息。
倘若没有这场雨,她顶多是对他有愧,应当不至于为他心慌至此。
衔池想,她那天不该问他皇后之事。
若她不知,就不会心软。不心软,心就不会乱。
她明明将礼单拿出来了,明明只差一点儿,他便能避开这场雨。
哪怕沈澈一计不成,又像上辈子一样动了东宫的账目——那样她最起码知道结果如何。
于她而言,最差也不过是半个月的牢狱而已。
总好过漫无目的地等待。
雨下了一夜,宁珣也一夜未归。
第二日一早,蝉衣抱着铜盆,按着往常的时辰进屋伺候梳洗。
雨还没停,只是雨势小了些,天色依旧阴沉,潮得人浑身不舒服。
她拧了一把帕子,正要去看看姑娘醒了没,一回头却见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蝉衣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听见她问:“长乐公主给的那块腰牌收在哪里?”
蝉衣这才看清自家姑娘身上的是同自己一样的宫婢装束,当即睁大了双眼:“姑娘是要……”
“去找长乐公主。”
长乐给过她一块腰牌,本是戏称若哪日同她皇兄闹别扭了,可以转去投奔她。
衔池想着,这时节上圣人本就心烦意乱,宁珣又恰是此时出事,本只有八分的火气怕也得烧成十二分。
不然为何将他扣了一夜?照理说事发突然,尚未完全查清前,宁珣贵为太子,至多只是禁足东宫。
这时候若能有人替宁珣说两句话,兴许能好一些。
她能信得过的,只有长乐了。
蝉衣说什么也要随她一起,她拗不过,便带上了。
雨还在下着,宫道上没什么人。
衔池刚松下一口气,再抬头,便见一队巡查的侍卫朝她们的方向而来。
她心一紧——她的身份不宜被细查,这时候翻出来东宫夜宴那支舞,宁珣的处境只会更糟。
若是平常,她带了长乐的腰牌,自然便会被放过去。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东宫出来的,东宫二字便足够引人注意。
既然避不开,衔池便同蝉衣一起侧身让行。
领头的那个侍卫打量了她一眼,走了过去。
下一刻却突然折返,手已然握住剑柄,盯着她满脸狐疑:“哪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