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配(45)
他会生气的吧。怪他又骗了他。
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听雪轩外看到的情形,心里倒也安稳。
娇妻乖儿,天伦共享,即便没有他,他也仍可幸福的活下去。
可是……让他见他最后一面吧。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有些嘱咐也要亲口告诉他才能叫他安心余生。
清丰回来时,锦被与枕上沾着都是黑色的血,苏锦言动了动唇,却已说不了话。
他扑倒在床前放声大哭。
“公子!公子!我对不起你!我请不到侯爷来见公子最后一面!四夫人难产,他们不让我进去,孩子还没生出来,他们不让侯爷来!我怎么哭怎么求他们都不让!公子!是清丰没用!清丰对不起公子!公子!”
苏锦言微微摆动了下颌,似摇头之意。渐渐失去神采的双眸望向门外,是等待的意思,只是眼帘低垂,似困极了的人随时都会睡去。
清丰泣不成声:“公子别睡!别睡!再撑一会儿,侯爷很快就来了。等孩子生下来,他必会立刻赶来这里,公子只要再撑会儿,一会儿就好!”
苏锦言的唇角微微弯了下,冷不防的,却把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滴在枕上,清澈的水珠混入血污之中,哪里还找寻得见?
第45章
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天际,顿时云破日出,似乎一瞬间天光大亮,白昼降临。
莫斐自稳婆手中接过小小生命,满心满脸都是欢喜。先进了屋去看望孩子的母亲,华夜容歪在床头,汗水沾湿头发,容颜疲惫,精神却还好。莫斐将孩子给她抱着。
“夜容幸不辱命,小侯爷总算平安降世了。”
“你辛苦了。”莫斐张臂抱住她。女子怀里捧着孩子被心爱的男人拥着,人世间的幸福莫过于此。
莫斐抱着他们母子好一会儿,忽然道:“你休息吧。锦言只怕已得了消息,我抱着孩子去让他看看。”
华夜容心里咯噔一下,未想到此时此地,他竟仍念着别人,脸上却笑道:“正是呢。大公子知道了必也是欢喜,侯爷快去给他瞧瞧咱们的孩子。”说着却咳嗽几声,显出产后虚弱不禁。
莫斐不忍就去,于是扶着她躺下,又徘徊了一阵才起身。
一路领着众人都往苏园里来报喜。
未到门口便闻哭声。
莫斐变了脸色,忙把孩子交给悦娘,几步疾奔进苏锦言的卧房。
只见床上男子平平整整的躺着,地上大滩的血迹早已凝结了,清丰哭哑了嗓子,一面泪水洗面一面用温热的毛巾为主人擦去脸上身上的血渍。
莫斐呆立在门口,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发不出一个音。
清丰听见身后有人便转了头,看了一眼是莫斐,又转过头去。
“侯爷总算来了啊。”平静的声音如漆黑的夜般冷寂,“公子已去了多时了。”
他用被子把已经冷掉的尸首盖好,转过身来。望着莫斐的眼睛里却没有泪,冰冷而悲凉。
“公子一直等着侯爷来。奴才听见远处传来婴孩啼哭,公子到底等不到,就在那时闭了眼。”清丰苍白的双唇笑了笑,“想来是个小侯爷了?奴才给侯爷道喜。想来公子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第46章
我出生在二月二十九。只有闰年才有的日子。我是这朱雀府中唯一的男孩,也是唯一的孩子。
父亲对母亲不能算不好,每日都会与母亲一同用膳,朝中事务不多的时候也会抽空听母亲抚琴,一同品茗赏花。
只是他不在母亲房中过夜,所以朱雀侯府再没有新的孩子。而母亲也是这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可是母亲并不是侯爷夫人,下人们都叫她四夫人。开始我不懂,八岁那年把府里的老管事缠烦了告诉我一些旧事,才明白了原由。白管事告诉我千万别在父亲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这是禁忌,是母亲交代的。
我猜那个人就是父亲书房里画上的那个人。其实那也不是父亲的书房,而是一个叫做苏园的地方。之前大概是有人住的,现在则空置了。不过每天夜里,父亲都会到那里临着小花圃的竹斋去坐很久。每晚都去,也不知做什么。
我实在太好奇,有一次偷偷溜进苏园去,等父亲来了就躲在竹斋窗子下面偷偷往里看。
屋里就一盏灯,父亲就一个人,从书柜中取出一个卷轴,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就着昏黄的灯光,一看就是大半夜。
我等父亲到底走了就摸黑进了那竹斋,从书柜中取出那卷轴看时,原来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男子,看样子很年轻,头发松松挽着,坐在轮椅上提着水壶在浇花。那男子应该生得极好的,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觉得,只觉得看着画就能感觉那种似水温柔的气息。可是,这却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卷,男子的眉眼唇角都只有模糊的一团影子,还未被丹青勾勒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