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配(11)
侍从张了张口,见小侯爷一脸兴冲冲模样,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谁都看得出来,大公子并非真的染病,其中隐情却不可与外人言。也只有小侯爷漠不关心至此,完全无知无觉,一心只在胡女身上,想要多留数日,只怕还是为了私会之故。
侍从虽是他的心腹,却也觉得心寒。
三日后,太医来回莫斐:“大公子病情稳定,可以启程了。”
莫斐迟疑一阵,却是问道:“我听帐内仍有咳嗽,若还是虚弱,再多留几日也无妨。”
太医不知他心里的盘算,还以为太阳竟从西边升起,小侯爷到底晓得关心下夫人了。心中着实为苏锦言感到欢喜,趁机进言道:“要不然,侯爷去看一看大公子,问一问是否需要多做休养再启程?”
所得的回复却是淡淡一哼:“问他做什么?你拿主意不就好了。”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清清楚楚都听在耳中。
苏锦言昏昏沉沉之中心已痛到不知道痛,只晓得,自己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若死在这里。他答应了老侯爷,要陪莫斐平安归去。他也明白出使非同儿戏,和平即便只是假象,也不能因一己之失令战事陡起,生灵涂炭。
就是这样又撑了两日。
莫斐终于肯启程上路。
他仍骑马归国,派了一辆大车载着“卧病在床”的夫人,一路且行且住,走得甚慢。不知情的人还道小侯爷体恤夫人病体,故意放缓了归心似箭的行程。有心人却看得明白,每逢夜宿驿馆,总有头戴纱巾的妙龄女子半夜自后门而入,到天明方去。
直至回到朱雀侯府,苏锦言的“病”仍未痊愈。
久咳不愈之症,始于那个冬季。
第12章
腊月廿六,立春。
天气虽未转暖,夜里偶尔仍会飘些薄雪,但总算把春天给盼来了。
白管事走到苏园门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色书简,心情却十分沉重。
昨日还在庆幸真是许久未听见苏园里传出的咳嗽声了,而今天……真不知道这封简书又会给园里的主人带来何等样的打击?而早已心力交瘁的他又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侍从为白管事打开了园门。
苏园内悄静无声。墙角的数枝白梅远远飘散出淡淡的幽香,四周一片宁谧安详。
“大公子在做什么呢?”白管事不自觉的便放轻了声音。
自那日大公子找四夫人长谈之后,他们几个主事的已许久未再一起入苏园与大公子商议府中事务了。如今四夫人总理一切,倒也是诸事妥协,井井有条。白管事知道四夫人对大公子敬重有加,她的能干有为确实为大公子卸下了肩头重担,他们几个便也乐见其成了。
“公子还未醒。”侍从轻声回答,“白管事有要紧的事吗?”
“还未醒啊?”白管事看了看天,日已近午,苏锦言从前一向是早起勤勉的人,这样的情形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是啊。”侍从垂眼回答,“公子近来睡得比往常多些。夜里不害咳嗽睡得沉稳,白天觉得倦有时也会睡上小半日。”
“这样啊。”
常感疲累而嗜睡不醒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白管事紧皱了眉头。转念一想,这些年大公子确实是太累了,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想多休息休息也是正常的吧。
“是谁在外面?”
屋内传来苏锦言的询问。
“是我。”白管事忙答应一声。
“唔……”屋内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倦模样,“有事找我?进来说话吧。”
掀帘进屋,苏锦言已披衣坐在窗前案边,指一指矮凳:“坐下说话。清丰,倒杯热茶给白管事。”
白管事坐下接过茶,望了望苏锦言,觉得他脸色虽仍苍白如雪,气色精神却比之前要好许多,踌躇了一下,还是不敢开口,低头喝茶。
苏锦言笑起来:“你这时来找我,必有什么要事。怎么只闷坐喝茶?那手里拿的是什么?”
白管事像被热油溅了手狠狠哆嗦了一下,低下头不敢看他:“大公子……这个……这是……”
苏锦言凝神细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东西,只见红彤彤的颜色很薄的一张纸,心中顿时明了,只觉胸口一撞,数声咳嗽泻出喉管。
“大公子……”
白管事慌得立身而起,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不碍事。”
苏锦言慢慢喘定,抬手示意他仍坐下。那叫清丰的侍从递上药来,他喝了半碗放下来,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淡安宁,温声问道:“这次是谁?”
白管事打开那红简,垂眼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是个叫玉姬的。我派人打听过,她是忘川楼的头牌舞姬,有一半北族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