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魔尊的白月光(148)
那一方木桌上除了流火剑,还放了一只小小的石坛。
她没有想到魔尊会这么做,怔了一怔,才垂下眼,简洁地应:“嗯。”
南哀时的存在感太过强烈,竹瑶看着眼前的地面,刻意忽视着他,走到桌边,将空间法器中俞大郎的魂魄放了出来。
送俞大郎入轮回的过程很是顺利。
竹瑶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那少年面露惘然,幽蓝色的荧光融入空气中,渐渐消散了。
她垂下眼睫,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有几分感伤。
“……他连你也认不出了。”
竹瑶的声音放得轻而又轻,像是冬日雨夜的雪,落在地里,便消融了去,只余并不醒目的点点湿痕。
南哀时敏锐地抓住了那点湿痕。
“他为何要认出我?”
这话落在竹瑶的耳中,便多出了几分冷血残酷的意味。她抿住唇,心中又生起气来,不欲和南哀时说话。
但南哀时察觉出了竹瑶那句话中的异样,又道:“我与他并不相识。”
实在是好可恶,竹瑶心中很是气恼地想着。
亲眼看见一个生命消散,而罪魁祸首就站在旁边,一脸淡漠地看着,没有露出半点内疚之色。
但旋即另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是啊,落在南哀时手中的命何其之多,他这样残忍的邪魔,确实不会感到愧疚。
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怎么能……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心软。
竹瑶忍了忍,没忍住。
她心中憋闷,从蒲团上站起来,转身远离桌边,想要去查看门边始终没有言语的通碧,口中不冷不淡地刺道:“看着他转世,你不会感到愧疚吗?”
这句话说得太过刻意,竹瑶说完了,心中立刻便升起了几分懊恼,好想时间倒流,让自己多琢磨琢磨语气,再重新说一遍这句话。
她不会吵架,也好像学不会冷淡随意地讽刺别人,在讥讽这方面上不及魔尊千分之一的功底。
南哀时却静默了片刻。
竹瑶以为他是无言以对,找不出借口辩驳,哪知南哀时神色一顿,终于意识到了他们这对话中的奇怪之处源自哪里。
“我没有杀他。”
南哀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褪去了笑意,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些许认真。
可谁能够分辨得清那罕见的认真究竟是真是假,又怎能确定那不是他从戏台人间中临摹而来。
竹瑶亲口对他说过,她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她走至门边,蹲下,去查看那焉巴巴的小树苗。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南哀时心中犹如被什么刺上了一刺。
这世间不信他的生灵何其之多,相信邪魔的才是那愚昧之人。
南哀时不曾在意过旁人的想法,可偏偏她的不信任叫他这般难受。
“……如果我杀了他,”南哀时垂下眼,语气也淡了些许,“我又为何要瞒着你。”
凡人犹如蝼蚁,他杀了便杀了。
竹瑶听出了他这句话背后的隐喻。
她停顿许久,却是说,“所以我和你不同。”
不同、不同。
她在他们之间生硬却又坚定地划出了一条界限,南哀时被单方面地隔绝在那条分界线之外。
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她故意扮出的疏离冷淡,厌恶迟迟不得靠近的自己。
倘若再这样被抗拒下去,他或许真的会忍不住被嫉妒与眼红蚕食到发狂。
“有什么不同?”魔尊站在那里,指尖隐隐蜷起,深入掌心里。
仙魔两别,只有同为仙人的,她口中的“师兄”,才能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么?
他面上的神色尽数淡了,猩红的眼瞳压紧,面无表情地说:“谁又能知晓那看着菩萨心肠、悲天悯人的上仙,会不会有堕魔的那一日。”
屋中气氛太过凝固,一触即发。刚刚获得自由的流火剑来不及高兴,偷偷从桌上滑走,溜到化成猫形的黑白花身侧。
它心中担惊受怕,虽然契约已散,但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南哀时身上压抑着的情绪。
魔尊好像终于要撕下这些天来的伪装,彻底爆发。无天灵心中暗暗为竹瑶担心,希望她能暂时忍上一忍。
竹瑶垂下眼。
泛黄的叶片在自己眼前耷拉着,通碧为了救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宁愿取出自己最具有生命精华的那一段枝桠。
而她的身后,藐视这人间万千生灵的邪魔在冷声讽刺仙人的伪善。
竹瑶心中发涩,不想再和南哀时多费口舌,将小树苗抱了起来,想要去找弈戈。
然而她还未踏出屋门,就听见身后脚步声急急逼近。
竹瑶下意识闪躲,手腕却还是被人握住。
冰冷的气息包裹了她,魔尊下颌线稍稍绷紧,静默了短暂的几秒钟,开口却是道:“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