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害怕+番外(93)
禅静念了声佛号:“以火焚烧即可。”
“行。”
回去的路上,周珣仍然在消化禅静那句“彼时之人非所念之样”,他不知道再去那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但真的要将自己余生都投入到异世吗?
自家房门前,坐着一个人。
谢云湘遍寻他不见,让人专门去查,才发现周珣去了观台寺,而她查到时,对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于是便提前来他家门口堵人。
一见到周珣,她立刻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去观台寺做什么?”
周珣颇觉稀奇,反问她:“我不能去?”
其实他隐隐约约能猜出来为什么谢云湘会有此一问,贺萱当年在观台寺求了对平安扣,当做闺蜜情谊的象征,后来关系破损,谢云湘自始至终却都没丢掉那枚平安扣。
是心中有所挂碍吗?
周珣不知道,但他知道,贺萱的死是他们两个人心中的一根刺,扎不进去,也拔不出来,于是只能随着血肉生长,互相折磨着对方。
直到现在,谢云湘对当年一事依然闭口不谈,便更成沉疴。
他本想再度无视谢云湘的示好,却被兜中的菩提硌了一下,这才推门示意谢云湘进去。
后者受宠若惊,再度走进这处房子。
周珣想着自己估计也待不了多久了,于是罕见地给她倒了杯茶,趁着谢云湘抿茶的间隙问:“其实,你早就知道贺姨是被他故意冤枉的吧?”
他指的是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谢云湘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各方面的,偏偏看人的眼光差了点。
周珣的目光直直对上谢云湘的双目,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谢云湘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皮肤也松弛许多,岁月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这一刻,他忽然就释然了。
于是便也不在意问题的答案了。
他难得平和道:“许多年了,我也累了,谢云湘,你我本该是世间血缘深重之人,如今陌路歧途,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谢云湘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这一生,跌宕起伏,什么坎坷风浪没有见过,处理任何事情来都游刃有余,却偏偏不知该怎样应对同周珣的关系。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周珣无意识地摩挲着菩提表面的纹理,两个人在静默中无言对视。
没多久,谢云湘才开口道:“阿珣,其实我知道当年……”
周珣笑了一声,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我说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往日种种,好也罢,坏也罢,都编织成就了如今的他。若不是这般困苦的一生,他恐怕也舍弃不下如今这般平静安稳的生活。
他既然选择放过自己,自然也不再用过往困住谢云湘。
握手言和,这已经很好了。
在送走了谢云湘后,周珣不久后也出了门,只不过这次去的是市外的一处墓园。
角落里,有一块墓碑,上面只简单的写了个名字:周治评。
周珣走的有些累了,把路上随意买的那支菊花放到墓碑前,便在一旁坐下。
其实他对这个所谓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还不如年少时那些伤痛来的清晰。
整个墓园都很寂静,这还是谢云湘亲自找的地方。
他偏了偏头,听到偶尔几声鸟叫,于是就在这万籁俱寂般的安静下开口:“许久不见。”
确实是很久了。
周珣算了算年头,当年的一切如同随风散去,而留下的人依然如故。他换了个姿势,垂头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好像除了一句“许久不见”也没什么值得说了。
打扫卫生的一个大爷看见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仔细瞧了瞧他,周珣笑着打招呼,引来大爷的好奇。
大爷把扫把放到一旁,走到他身边坐下,问:“祭拜故人还那么开心?”
周珣:“因为终于解脱了啊。”
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周治评,抑或是同他一起困在过往中的那些人。
大爷哼笑一声,指了指不远处:“那是我亡妻的墓。”
“她重病缠身,可惜没钱治病,是活活疼死的。”
说到这时,大爷目中流露出悲伤,远望着那处安静又孤独的墓碑,长长的叹了一声:“何尝不是解脱了。”
过了片刻,他又起身,自嘲一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小娃娃哪懂得情爱之事,只是劝你一句,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可一定要抓紧了,别留下遗憾。”
周珣转头去看他,大爷已经拿着扫把走了,那背影有些寂寥,他鬼使神差冲那道已经佝偻的身影点了点头。
还好,他还有机会。
没几天,当周珣再度进入观台寺时,禅静大师依然温笑着:“看来施主心中已有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