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塔司说着，盯着程乾的眼睛，脸上是愤怒卸下之后，难以抹去的深深的疲惫。

忽然之间，程乾只觉得宋塔司此刻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样的刺眼。

这种表情，本不应该在宋塔司这样的人脸上出现的，可就因为自己，宋塔司才有了这种表情，真是——

自己怎么那么糟糕？

“我当时就想，你有什么不可以直接跟我说呢？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就算真的要走，也应该告诉我，也应该问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走，不是吗？”

宋塔司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还好，你不是真的要走。”

他说。

程乾却一个字也接不下去。他终于意识到，他自以为是对宋塔司好的选择，其实伤害到了宋塔司，也让宋塔司误以为他和艾奇是被自己背弃了。

不，是遗弃一样。

明明三人当初一起离开的“垃圾街”，共同来到了繁华市夏令街区上，也明明说好要一起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才不过半年，他就好像把当初誓言抛在脑后，就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想尽办法，自私的想要永远离开当初共患难的朋友了。

原来自己真的做错了，刚才那么多谎话，自己竟然还都说了出来，还告诉宋塔司，自己不是要走——

程乾，你怎么能这么可恶呢？

“可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你要走的，对不对？”

宋塔司忽然又问。

程乾不由心跳加速，惊讶的看着问话者，耳边轰鸣不断作响。

——宋塔司看出来了？他看出多少了？！

他惊疑万分，却不敢表露出半分来，手心被指尖按的更深，锥心般的痛楚总算让他不至于失措到被立刻看出更多端倪。

——不行，镇定！镇定下来！宋塔司说不定只是看出了一点点，不能慌，现在不能慌！

“……总有一天你要回到文明城，你来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宋塔司接着说。

——原来不是被看穿了。

程乾手掌下意识松开，心底仿佛松了一口气。

“那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宋塔司问。

程乾没有移开目光，说：“……我没有想过。”

他的确没有想过要回文明城，他只想回家。但是现在，好像他暂时回不了家。因为给宋塔司足够钱而让对方开心的方法似乎行不通了。

“那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程乾怔住，他没听懂。

宋塔司说：“等我最多一年，我想提前拿到所有绩点，跳过这一年的实习和后面的十年服务期限要求，直接拿到最好成绩，获得到文明城的资格，到时候，我就能跟你一起去那座城市了。好不好？”

程乾还没说话，宋塔司就接着说，很郑重的口吻，但说的非常的快速，就好像不说快点，可能就没机会似的。

“总之，你这一辈子休想甩掉我，说好一起的，不管到哪里，你都必须和我一起！”

“……”

“你能做到吗？”

宋塔司认真的又问。

程乾张开嘴，怔然看着宋塔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见笨蛋回不过神来，眼眶逐渐变红的样子，宋塔司本来很足的气势一下就都垮掉。到最后，他甚至叹了口气。

只见宋塔司伸出手，动作很轻的慢慢擦拭掉程乾脸上扑簌掉下的眼泪，不高兴的说：

“真是的，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还是说，跟我一起你就这么不乐意？

程乾摇头，没有说话。

他说不出口。

这一刻，他真是又羞愧、又难过、又高兴。

他羞愧于自己一遇到挫折和困难就想逃跑的懦弱，难过于自己害的宋塔司对他许下这种承诺之后，在未来一年时间里将要在学习上付出的巨大辛苦和努力。

本来大学时代对任何人来说，尤其是宋塔司这种没有好好过过童年、少年生活的人来说，应该是除了学习之外，尽情体验青春和美好的最好时刻，可就因为想要跟自己一块去往文明城，宋塔司大概率是不能好好体会和享受，而只能花几乎所有时间去学习、拿绩点，争取最优成绩了。

除此之外，程乾又可耻的感到高兴。

他高兴于宋塔司对自己那么直率的说，此后余生，都想要和他一起度过的话。

即使只是作为朋友的关系。

“别哭了，我刚才是有点凶，但是那是因为我真的很生气嘛，你不能够因为我正当的生气就被吓到哭啊，你老这样，我以后都不敢跟你生气了好不好？”

“叮咚！”

熟悉的宝石获得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来。

“恭喜主人！因为你的沉默反应，让宋塔司误以为你是在沉默的做出会跟他一起去文明城的承诺，而让宋塔司感受到了10点快乐，所以，你这次总共获得了10颗璀璨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