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69)
陈章无奈,他不明白自家公子何时如此迟钝了,莫非真是当局者迷吗?他颇为无奈地曲指在左手心轻敲了敲,笑道:“再如何在意,不也不及公子吗?”
“什么?”晏述不解。
陈章笑得愈发无奈,“陛下为何冷落柳相半月,您当真不知吗?”
“柳一弦此举虽是为了他,却与他行事原则相悖,他大约是生气了吧。”
“陛下是生气,却非仅仅因了柳相行事。”
晏述猛地抬头,盯着陈章,满是惊疑,眼底却是隐隐流动的期许与害怕,他直觉陈章的话会道出某些令他欢喜的事,又害怕事实并非如此。
陈章叹了口气,“陛下是为了您,他因您,与柳相生气。”
“怎会?”
“怎么不会?柳相必然并非头一遭如此做事,这朝堂风云诡谲,立身于此,谁没做过些不可说之事?陛下岂能全然不知,虽不知陛下之前是否有所训诫,可这些年,您何时见过陛下如此冷待柳相?这一次,柳相还是那个差点丢了性命的,陛下却是这般行事,您不奇怪?唯一的不同,大约是此事直接将您牵扯其中,更差点令您身临生死之局。”
“是么?”晏述心下一阵欢喜,但下一瞬又想起一事,那阵欢喜便极快地消散了,“他能为柳一弦至此,便是冷待半月又如何?”晏述终不能忘记,自己是凭何得到心上人的,是威胁、交易、逼迫,而柳一弦正是筹码。萧宁应了,他一面欣喜,一面又深觉悲凉,他凭借着萧宁对另一人的在意,成全了自己多年的求不得。
“为柳相?”陈章皱眉,到了此时,他才终于彻底了解自家公子对此事误解到了何种地步,“公子以为,陛下是为了柳相?”
晏述有些困惑地稍稍皱眉。
陈章忍不住长叹一声,“从始至终,此一局,我赌的从不是陛下对柳相的看重,而是,陛下待您的情分!”
“待我……的……情分?”晏述似是难以相信般,问道。
陈章点了点头,心下觉得有几分好笑,若非仗着陛下对公子的另眼相待,那样离经叛道的要求,陛下不得拼个鱼死网破么?连这点事都瞧不破,真有些不像公子了。陈章清了清喉咙,正打算和自家公子稍稍解释一番,便瞥见有人从外面进来,不免有些意外,他与晏述谈事,国公府的侍从向来不会随意进来打扰。
显然晏述也有些意外:“何事?”
那人垂手而立,恭敬回道:“有人在府外等您。”
“谁?”晏述皱眉。
那人悄悄瞥了一眼陈章,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我是不是应该避一下?”陈章笑笑道。
“不必!”晏述摆手道,转而对那侍从道:“究竟是何事?”
侍从被晏述语气里的冷意吓了吓,慌忙道:“仲大人来了,说是有人在府外等您,请,请您出去一见。”
“什么?”晏述立刻明白过来,一瞬间眼中的讶异欢喜毫不遮掩,他连声招呼都没和陈章打,几乎是立刻便向外去。
那侍从被吓了一跳,待晏述早已走远,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追着上去了,口中还嚷着:“公子,在西侧门,西侧门!”
一会儿工夫,屋子里便独留了陈章一个,他微微仰头,敲了敲额头,轻声笑了笑,方才晃晃悠悠地向外面去。
晏述一路疾跑到了西侧门,快到的时候,他却又放缓了脚步,收敛起脸上的所有情绪,方才推开门,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停在路旁的那辆马车。立于车旁的仲安见他来了,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侧身轻轻敲了敲车窗。此时,晏述也已到了马车前,只听得一声轻响,马车门被从内轻轻推开,晏述随着声音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眸子。
萧宁带着他熟悉的明朗笑容,微微躬身,对着他伸出手来,
“阿述,上车。”
虽然对萧宁此番突然的举动感到莫名,但多年的习惯让晏述并没有一刻犹豫地,拉住了伸向他的那只手,稍稍借力,便登上了车。待晏述在车内坐稳,仲安为他们关上车门,然后马车动了。
看萧宁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晏述忍不住出声问道:“去哪?”
“朝云山庄。”萧宁望着晏述含笑道,“我们去泡温泉吧!”
“啊?”晏述愣了,他一贯知道萧宁行事无拘,但也甚少做这么没头没脑的事。
萧宁眉眼带着越发愉悦的笑意,“去吧!我忙了这半月,好容易得这几日闲暇。”
“你这半月这般忙,是为了抽这几日出来?”
“是啊。”萧宁笑着应道。
“那,为何要带上我?”晏述不解,薛知远之事后,萧宁再不曾约他出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