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4)
不料萧宁不过稍稍提了那么一下,便被晏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小皇子对好友的冷淡甚是不满。
晏述淡淡道:“你又拿我做幌子是不是?”
“怎么是幌子?我这不是来邀你了吗?”萧宁忙自辩道。
“若是太后不曾过问呢?”
“和奶奶没关系。”萧宁急得叫道,但见晏述一眼扫过来,不自觉便低了声音,委委屈屈道,“我本来也要叫你一块儿的,那地方远得很,你不在,我不安心。”
“当真?”晏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当然!你不在,就凭那些人的花拳绣腿,谁来保护我。”
“你可以多带些人。”话是那么说着,但晏述的声音里分明带着愉悦的笑意。
“带什么人啊。”萧宁见他眉眼舒展,心知有戏,干脆一把揽过晏述的肩,笑嘻嘻道,“有你就够了。人多了,碍手碍脚的不说,指不定谁回去告我一状,我可就十天半个月都出不了宫。”
“正好,清静!”
“还是不是朋友了?再说,你这儿还不够清静啊。一下午光听见小爷我自个儿的声音了,你倒也多说几个字啊。”
晏述懒得理他。
萧宁玩笑般推了他一下,起身拿了个梨啃了几口,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你老爹说一下呗,进宫来伴读,那我就不必天天念着出来了。”
晏述有些古怪地看他一眼,道:“你出宫,为我?也不见六皇子天天往这这儿跑啊。”
萧宁笑嘻嘻凑过来道:“那不是怕你嫌我烦呗。而且你这大姑娘似的性子,既不肯见其他人,也不愿出来聚。我如今时常来找你,还被他们多次念叨,说总也不见人。”
晏述将他推远些,道:“无趣。”
“是是是。我知道你瞧不上他们。”萧宁颇不要脸地又凑上去,笑道,“你也就瞧得上我了。怎样,明日去吧?”
晏述看着他这副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笑,萧宁瞧着他那般笑,心头便是一跳。果不其然,那晏述接着便道:“你都那么说了,我怎么好让我们的宁宁小乖乖失望呢?”
“晏述!”萧宁恼羞成怒地叫道,“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我可什么都没应承过。”晏述挑了挑眉,笑道。
这本是年幼时,薛太后哄萧宁时的叫法。待萧宁略长大些,深觉这叫法羞耻,向太后抗议了几次,薛太后便也就只唤他“宁宁”了。虽然萧宁仍觉得有些别扭,但再说些什么,倒好像故意与薛太后生疏似的了。只是某日,晏述进宫随他一道去拜见太后时,太后一时不在意,唤了一次旧日里的叫法,被晏述听了去。晏述瞥见萧宁当时的神色,觉得有趣,便暗暗记下了此事。
自此之后,晏述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把柄,萧宁一旦哪儿惹得他不高兴了,必然会拿此事出来打趣。萧宁曾试着反击,叫他“小述述”、“小晏晏”,但晏述一派坦然,有时更会笑眯眯地回应他。萧宁头一次真在晏述这儿吃了苦头,才发现性子冷的晏述有时候脸皮厚得一点儿不输他。唯一令萧宁觉得庆幸的是,晏述从不曾对其他人提过此事,也没有在旁人在的场合这么叫过他。
第3章 萱草之情
游湖之行过后,薛太后亲自与皇帝提了伴读一事,晏述便开始奉诏入宫。入宫伴读之后,晏述对宫中之事了解得也更多了些。皇帝的几个儿子里,最小是七皇子,他母亲是远嫁而来的利国公主,只可惜纵是公主,在燕人眼中也到底是异族人,而利国也不过是燕朝属国,而七皇子自个儿又尚且年幼,瞧不出品性来。大皇子是瑜妃之子,瑜妃出身自宁西卢氏,她虽是大族出身,入宫多年却不甚得宠,许是因了这个缘故,大皇子素日里也不甚有宠,养成个沉默阴郁的性子。嫡出的二皇子早夭,先皇后因此郁郁而终,皇帝此后再未立后,如今的后宫便由瑾妃代行管理之权。这位瑾妃出身晋北大族沈氏,膝下原有二子,三皇子萧宏与四皇子萧宇,四皇子早夭,只剩了个三皇子,幸而这位三皇子聪颖伶俐,颇得圣心,但也因自小受宠,不免有些骄纵傲慢。五皇子萧宪则是岳昭仪所出,虽是天生鲁钝,却也心思单纯、天真烂漫。晏述暗暗比较了一番,倒越发觉出好友的特别来,他时常觉得,若非燕朝过分重家世出身,萧宁未必不能是储君。
入宫伴读的时日一久,萧宁与晏述两人更是形影不离。魏国公原颇有几分担忧,但薛太后找他谈了一次后,也就不再对晏述与萧宁来往一事有什么意见了。晏述明白父亲的担忧,父亲担心他搅入皇位之争的漩涡里去,坏了晏家一惯中立的立场。虽然不知道太后到底和父亲谈了什么,但晏述大概也猜得到,太后虽是疼爱这个孙子,却从没有为他一争的打算。晏述对大人间那些谋算不在意,但心底却有些为萧宁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