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也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那年轻男子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奶奶,好像有人来过……”
却是他站的地方,正有一片被薅下来后随手丢成一堆的杂草。
对方明显有着和时国安一样的顾虑,一把扶起老人就要离开:
“咱们先走吧,换个时间再过来。”
动作太急,篮子里的酒水撒出来一些,溅湿了老人的衣襟。
“慌什么慌?”一直沉默的老人终于开口,却是推开年轻人的手,俯身开始整理篮子。
要起身时,忽然顿了一下,再次蹲下。
时国平心里一紧——
那地方,可不正是他埋黄纸的所在?
下一刻,老人果然惊“咦”一声:
“林樾,你快看……”
“竟然是黄纸?”那年轻人也懵了。
“是,是黄纸。”老人语气无疑就有些激动,“你看这个位置,就在牧城坟墓旁边……”
牧城?时樱再次心里一动——
记得不错的话,奶奶说,亲爷爷的名字,就叫林牧城。
听老人这么一说,那年轻人无疑也放松了下来,跟着蹲下来帮着把土扒开,里面一叠黄纸就完□□露出来:
“还真是……不过奶奶,你不是说家里没什么人了吗?”
“是啊……”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是没有人了,怎么会突然有人过来,祭奠牧城呢?”
“对了,你上回过来时,有没有碰见过祭奠的人?”
“没有啊……”年轻人神情茫然,“我那会儿也都是差不多这个点过来,也没撞见过什么人啊!”
说着又起身四处张望:
“……看黄土新鲜的痕迹,应该也没过来多久呢……不然,我四处瞧瞧,看看能找到人……奶奶……”
却是老人身形忽然一软。
年轻人吓了一跳,慌忙扶住。
老人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别找了,人家既然不愿意现身,说不定,是有苦衷的……”
“把祭品摆上吧。”
凌晨的墓园,就是风都带着凄厉的哨音。真是四处走动着找人,年轻人明显还是有些胆怯的。
听老人这么说,忙应下来。很快摆上香烛祭品,又把黄纸给燃着。
“牧城啊,这几年事情太多,一直没来看你,你可不要怨我……这些日子,我老是做梦,梦见你,想和你说说话,你却总是背对着我……白天醒了,我寻思着啊,你这是来带我走呢……这回过来,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地下见面了……”
“奶奶,您别这么说……”听老人这么说,叫林樾的年轻男子无疑就有些伤感。
“这有啥不能说的,奶奶这个年纪,活到现在,也够本了……”
一番话说的那林樾越发泪水婆娑。
黄纸烧完后,两人才算起身,掬了黄土把最后一点火星子压灭。
林樾就准备扶着老人离开了,要走时想到什么:
“对了,还有一沓黄纸呢……”
“放哪儿吧,那是人家的心意。要是牧城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惦记着他,应该也会开心些……”
目送着那对祖孙离开,时国安却始终抱着时樱,静悄悄的坐在那里。一直到确定两人彻底走远,不会回来了,时国安才起身,拉着时樱的手往之前烧火的地方而去。
这会子两人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径直朝着之前摆放祭品的地方过去。
之前有杂草护着,眼下被那两人彻底清理之后,时国安才发现,就在距离他埋黄纸不过两三步的地方,正有一个刚刚高出地面的柳树桩子。桩子旁边则是一点略略隆起的低矮坟包——
怪不得他找不到,原来老柳树早就被人给砍了吗?
时国安静立片刻,把那沓黄纸又给扒了出来,拿到衣冠冢前点燃。
时樱蹲坐在旁边,跟时国安一起抽出黄纸往里放。
要放第二张时,却是顿了一下,小声道:
“爸爸,有字呢。”
时国安瞧过去,却是柳树桩的根部依稀露出一个“城”字。
到了这会儿,时国安算是确定,他们烧纸的这座坟,还真就是生父的衣冠冢了。
一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随便选了个地方烧纸,结果竟然就在生父的坟前。一时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父子缘分了。
烧完纸钱,又把发表时樱文章的报纸拿出来,同样默默的烧了。
做完一切后,把最后一点火星给踩灭,时国安随即抱起时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生父于他而言,委实是个陌生的字眼,对时国安来说,他始终认定的父亲只有一个,那就是时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