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卫私奔的第N次(136)
戚巳捧着手中的竹简, 一卷一卷细细看过,手中文字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光是看着,都能体会到文字中一笔一划的力量,他几乎能看见一个弱冠少年, 气宇轩昂,英姿飒爽, 为了族人的未来将自己困在这石殿三年, 宵衣旰食的模样。
不由得真心感慨,“景阳少族长确是位旷古烁今的绝世伟才。”
戚景行正出神地在满殿竹简里找出路, 乍闻此言,不由一愣, 他挑了挑眉, 凑上前, 低笑道, “怎么忽然这么说?”
戚巳道, “只是有感而发,景阳少族长的这一生短暂而传奇,却也活的轰轰烈烈。”
戚景行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一卷记载巫医族传承历史的卷轴,此时正看到——少族长景阳。
“轰轰烈烈?”戚景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四个字中的轻蔑毫不掩饰,戚巳想起来,似乎每次提到景阳少族长,戚景行都很是不屑,相比于洛疏舟热烈的崇拜,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倍受巫医族敬仰的少族长。
愣神的功夫,戚景行已经从他手中拿走了卷轴。
“长乐十九年,天降异象,盲山北部,有一婴孩降生,此婴孩血脉纯净,又得母蛊认主,乃百年难得一遇之纵蛊师。”
他扬了扬手里的卷轴,笑道,“写得有点夸张了,他明明就是被父母扔在山坳里的,还差点被狼给吃了。”
戚巳不由奇怪,“被狼吃了?他不是巫医族的少族长吗?”
“这书上记得太假,景阳也实在算不上什么旷古烁今的绝世伟才,他出生的那天,盲山确实天现异象:漫天红云,血染千里,实在算不上什么祥瑞之兆,”
那时候,漫天的红,被人称作血云,年轻的妇人刚生下孩子,就难产而死,族人说那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四处血云压顶,他们甚至认为子蛊反噬也是这个灾星召来的。
“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的恶意,他们畏惧蛊虫的反噬,就把所有的错怪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又有什么错呢?
曾经热情相助的邻里乡亲拿些锄头武器闯入婴儿家里,逼着爱妻新丧的父亲交出自己的亲身骨肉,他自然不肯,最后被逼死在自己家里。
而那孩子也被自己的族人扔进了荒无人烟的山坳里,差点被狼群叼走。
“然后呢?”不知为何,听着戚景行口中那段血淋淋的往事,戚巳竟觉得心口有种闷闷的疼。
“然后?”戚景行深吸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来,当时的族长机缘巧合下在山坳里捡到了那个孩子,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这孩子,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纵蛊奇才。”
他抬起头,拉着戚巳的胳膊,把他也拽坐在地上,有些疲惫地靠上他的肩膀,“接着就是母蛊认主,那孩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巫医族的少族长,族长赐名——景阳。”
戚巳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伸出手去,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无论祥瑞还是灾星,都是世人根据自己的意愿赋予自然一些特殊意义,这是世人的残忍,也是他们的蒙昧,但景阳这一生所做,坚守初心,当得上无愧无悔。”
戚景行先是一愣,又是一笑,“我还是觉得他太过妇人之仁了。”
“他这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却没有一件是有善果的,为蛊童正名,却惨遭洛玖背叛,为族人安危,用自己的身体封印母蛊,还把自己困在这一个人都没有的石殿里,翻译古书,三年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至亲去世,族人舍弃,好友背叛,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戚景行长长叹了口气,“可巫医族又给过他什么?”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石殿空旷而安静,宛如这八年里的每一个时刻,地宫之下,人声进不来,风声进不来,阳光也进不来,只有偶尔会在柱子上爬来爬去的红色小蛇,吐吐舌头。
那时候的它,大约也是听不懂人话的。
景阳,就是在这样的寂寞里待了整整三年。
日日与古书做伴,熬干自己的心血。
戚巳摇了摇头,“我是个影卫,杀戮是我前半辈子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我也不能理解,这是种怎样的胸怀。”
戚景行抬头看他,“胸怀?怎么还说的如此伟大,不该是傻的冒泡才对吗?”
戚巳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傻的冒泡,不过……”
赤蟒不知何时蹭了过来,见两人坐在一起,十分不满的瞪着戚景行,非要戚巳摸摸他的头,才安分地趴回地上。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傻事是要有人做的,戚教主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大概就是我等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