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来此,是因为你并非此界中人。
“正因为只有你才知晓此界本来面目。也只有你,才能帮一帮我,也帮一帮他。”
“……帮一帮……前辈?”夏连翘不解地动了动唇,像婴儿牙牙学语一般,内心被庞大的惊愕与疑惑充斥,只能一字一顿地跟着重复。
颢苍说到这里,脸上再度浮现出歉疚之意,竟走到她面前,冲她俯身行了一礼。
“他身怀半腔妖血,行事难免偏执酷烈,若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我这个做爹的替他向你道歉。”
窥见她脸上的神情,颢苍叹了口气, “他那一腔妖血果然令他失去理智,做了错事吗?”
“我……”夏连翘迅速回过神来,断断续续地道,“他……这不是他的错。”
她抿紧唇角,因为情绪激动,言语也难免凌乱:“是我们……我们没想到……行事不够周全,是我们对不住他。”
颢苍耐心等她说完,才道:“介意我探入你的识海吗?”
夏连翘:“前辈?”
颢苍:“言不尽意,我有一门小手段可探入人的识海,探查人一部分记忆。”
“放心,我能探查到的只是你想给我看到的一部分,纵使如此,也大多模模糊糊。”
他又温和地征询她的意见,“我可以吗?”
夏连翘摇摇头,“前辈尽管探知便是。”
颢苍这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捺在她额头,“多谢。”
想了想,又以哄孩子的语气柔声道:“不会痛的。”
这一句让她忍不住抬头多看了颢苍一眼。
原著里没有详细描述过颢苍的容貌性情。
凌守夷的这个生父,与她想像中很不相同。
不像是传说中那个因爱而生,为爱而死,为情偏执,杀上天门的战神。
眼前的手白皙而修长,倒像是一双生来便该执卷握笔抚琴作画,漫吟诗书的手。
收敛思绪,她集中心神,回忆这段时日以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幕幕。
隔了一会儿,颢苍这才袖手轻叹,“这与你们无关,你们不是龙族,不知道他体内还藏有半腔龙血迟早发作,受妖血影响,他行事才会如此偏激。按理来说,他修道多年,总能压制一些兽性,只或许有人趁他年幼时暗行诡计也未可知。”
“妖与人不同,若说人修道是为驯服人欲,妖修道则是为驯服兽性,二者虽大不相同,却殊途同归,俱是为了达到至虚至静的境界。是我这一腔妖血害苦了他。”
“妖血发作时,他兽性压制人性,行事极难受控。任凭你们如何与他分说也无济于事。”
“你一路而来,一定累极也怕极,我明白你为何不惜决裂,也不愿他带你那位好友回转仙门,因为你知晓仙门远不止腐败这么简单不是吗?稍微休息片刻吧。”颢苍示意她坐下,嗓音如春风般温和宁静,有种令人安心的魅力,“听我讲一个故事如何?”
关于这个世界的,本源的,故事。
以及仙门的,真面目。
第110章
当后世谈论起应龙与天帝的幼女是如何相遇时, 绝大多数故事的开篇都与一场花灯会有关。
天帝最幼小的女儿柔姬,养在祈水之畔,自小体弱多病, 风度娴静温雅,生性善良谦逊。
但鲜少有人知晓, 柔姬自小便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她因为这一身痼疾, 从小说话做事都要轻声细语,轻手轻脚,就已经足够恼人了,偏偏名字里还带一个什么柔字。
似乎女儿家生来便要柔若无依,实在是晦气。
于是,在某一年某个花灯节, 她悄悄溜下仙门,变作一个容貌丑陋, 脊背微驼的少女,混迹在人群中。
柔姬生来花容月貌,容色倾城, 民间常谓之三界第一美。
但她已经受够了被满满当当的绫罗绸缎簇拥着, 珠钗步摇装点着,端庄贞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株修剪得最为得当合宜的插花。
众人惊讶的视线, 让她觉得内心一阵充盈得意的快乐。
那一道道目光好像是在说,这么丑陋的人为何不躲在家里,怎么还敢上街抛头露面?女孩儿却满不在乎, 肆无忌惮地穿梭在人群中, 嘻嘻笑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好奇地左顾右盼, 四处转动,笑起来时,唇角微扬,便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跟随着人潮猜着灯谜,一路走一路停。
人潮忽然停下,柔姬好奇地探头一望,很快便被眼前这一盏巧夺天工的花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盏花灯。
这是一盏珠子灯,五色的彩珠穿珠成行,扎成宫灯的模样,下垂流苏,珠络累垂。
也是她在这场灯会中见到的最美的一盏珠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