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远患没说话,大马金刀的坐着,垂眸看着覆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一点一点,显然还在思索。
徐心烈有些尴尬,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许久,姬远患点点头,道:“确实天真。”
“啊?”徐心烈哂然一笑,心却唰的凉了一下。
“但也并非绝无可行之处。”
……这口大气喘的。
“在下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墨錾早就缓过来了,只不过姬远患没说话,他也绷着不说,此时笑容满是鼓励,“古来武术就是自军中衍生而来,之后才有了杀敌、修身和比试等众多去处,徐姑娘的想法其实是将离开战场后百花齐放的武功反哺于战场,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啊。徐姑娘,你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连在下都不曾想得如此深远,佩服,佩服!”他抬起手,第二次向徐心烈抱拳致敬。
徐心烈连忙回礼,就差点头哈腰,心里很不好意思,她好歹持着另一种三观活了四十多年,想不到这一层才奇怪,嘴上还谦虚道:“是我无知者无畏,我爹也说了,若再在江湖上多走两年,习惯了江湖上根深蒂固的所谓规矩,那即便能想,也不敢想到这一层了。”
“是了是了。”墨錾摸着胡子,笑道,“确实要年轻,才敢想啊哈哈哈!”
“但还是天真,”姬远患冷不丁道,两人立马噤声,看向他。
“战场厮杀绝非江湖论剑,没有那些,也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功法,而且两军相见,讲的是排兵布阵,是因地制宜,甚至短兵相接之时,也讲究三两配合,你要那些功法进入军中,到时候左一把剑,又一把刀,再来个用暗器的,各自落单之时,叫他们如何配合?”姬远患缓缓的说,竟是认真考虑过了。
徐心烈叹口气:“说实话,我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斗胆问将军的。军中讲的是兵士配合,若事态紧急,还需要新兵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能有战斗力,可江湖上的功夫动辄要三五十年的基础功,是不是反而鸡肋了……但我也想,江湖功法中自有对一些防身和进攻上有独特理解的招式,若能取其精华,会不会有可能在危急时刻,产生一些意外的功效?”
“将军,你可记得,若不是西北金刀庞家,何来如今我们军中的断尾刀法?”墨錾忽然道。
“还有这事儿?”徐心烈问。
“是啊,二十多年前西北金刀庞家的一个弟子从军,在战场上大显神威,之后他得了庞家家主的同意,送了军中一套断尾刀法,这是他们刀法中的一招,不过寥寥五招,将士们练熟了之后,于短兵战中所向披靡,一直沿用至今。”墨錾笑道,“当时咱们姬家军还特地派人去西北学这套刀法呢,那西北将军也不藏私,倾囊相授来着。”
“就是这个意思嘛!”徐心烈拍桌子。
“可即便如此,能用于军中的功法,也寥寥无几,你搞这个禁武令,若是想让我们军队背书,未免不够分量。”姬远患冷不丁道,嘴角带着一丝笑,用了然的眼神看着她。
徐心烈一愣,想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起来:“哎,您这么一说,倒好像确实可以拉你们做幌子……不过将军,您想多了,我还真没这么想。”
“哦?”姬远患似乎是接受了她之前的说法,此时双手抱胸,微微后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整个人显得轻松了很多,“那你若禁武成功,那么多江湖功夫,若军中用不到的,你打算怎么弄?”
“哎,好东西还愁没去处?该淘汰的淘汰,淘汰不了的……”徐心烈神秘一笑,“朝廷办武馆呗。”
“嗯?”
“本来吧,学武之人不是家学渊源,大多都有点儿志向。学成了以后怎么办呢?好像只能去搞什么行侠仗义或者为非作歹了。若我的计划成功了,大家想学武的,行,要么去功法的原主人那儿学,要不要学费按他们规矩,学成了以后只要不扰民,爱干嘛干嘛;或者就去朝廷的武馆学,交学费,学成了择优做官,要么从军,要么做捕快,或者各处地方戍卫。学得差一点的,也可以自己去讨生计,条件也是只要不扰民,爱干嘛干嘛。”
墨錾听得双眼发亮:“妙啊,若是在朝廷的武馆学,还可以随意选择适合自己的功法,到时候出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门第之见!”
这下连姬远患都有些惊讶了,微微点头:“这确实可行。”
得到了夸奖,徐心烈又开始飘,激动道:“还有呢,我还想到,若有家中供着读书,谁会想风吹雨晒的,要去学武的,大多都是些穷苦孩子,哪来的学费去武馆?那我们可以先不收钱,待他们学成出去了,先强制从军个几年,每月交个几成饷银,等差不多交够学费了,再出来,手下剩点够生活一段时间的钱财,还可以继续过想过的日子,不是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