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自称百泉,号称出自极北冻土一个满是泉眼的神山中。是以他们的语言也叫百泉语,和中原完全两个语系。特木尔一边说一边瞥着旁边的粱寒,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岱钦便也用百泉语回了过去,就见特木尔双眼一亮,好奇的看向他,随后向岱钦连连点头,岱钦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粱寒虽然在百泉出身,但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带回了中原,并没有机会学这儿的语言,此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年少又敏感,只道他俩就这么将他晾在一边就算了,还嘲笑他,忍不住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粱寒!”却不料,特木尔居然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语喊了他一声,“你真是,察托尔王叔,的儿子?”
粱寒一愣,连忙抱拳道:“是。”
“哦!好呀!”特木尔笑眯眯,“来来来!和岱钦一起吃了饭,我让人叫察托尔过来!”
这就要见到察托尔了?粱寒心一紧,虽然知道自己这一行会见到他那个爹,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可看到特木尔发光的双眼,他就明白,分明就是这个小单于想看热闹!
他没有办法,只能道了谢,被奴仆引到岱钦下首,又添了小刀,让他自己割肉吃。
这一路粱寒已经在岱钦的教导下学会了这个吃法,他本就习武,小刀用得很溜,特木尔估计是当汉人全是重文轻武,好奇的观察了他一会儿,又和岱钦用百泉语说话,说完后可能觉得不礼貌,还自己给自己翻译:“粱寒,我说你刀,用得好。”
粱寒有些无措,只能再次道谢。
之后便这样在特木尔和岱钦的双语聊天中度过,粱寒也有些感觉到了,特木尔看着热情爽朗,对他和颜悦色,实则却是当他一个好玩的物件,就像看街上的猴儿一样看待他。时不时还拿“你没有爹在中原好过吗”或是“你与我们百泉人那么像,你养母不嫌弃你吗”这样的话来刺他,就想看他的反应。
粱寒心里发怒,却强忍着,有问必答,恭恭敬敬。
久了特木尔便觉得没意思了,干脆不再用汉文,而是只用母语,和岱钦叽里呱啦聊了起来,神色越来越严肃。
粱寒吃得不得劲,半饱便放下了刀,摩挲着面前的酒碗,观察这个王帐。他虽然没过过什么豪奢的日子,但也见识过宣朝一些有钱人家的深门大户雕梁画栋,此时只觉得王帐金碧辉煌中透着股暴发户的气质,品味连一些目不识丁的商人都不如,心里莫名得意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过了许久,终于有奴仆来报,察托尔亲王到了。
特木尔终于又来劲了,圆脸上露出亲和的笑:“粱寒!你爹来了!”
粱寒勉强的笑了笑,起身迎接时,心里却转过一个念头:若是这么快就遇到察托尔,那如果岱钦这时候再把他娘叫来,岂不是立刻就露馅了?!
这念头吓得他手脚一凉,偷瞥过去,果然看见岱钦嘴角噙着笑,正意味深长的端详着自己,他连忙回过头,心里很是七上八下,可偏这时候奴仆掀起了帐子,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寒气,昂首快步走了进来。
时光荏苒,这个曾经让马莹千里追随的男人已经被草原的风雪和烈日打磨成了一个黝黑精壮的中年男子,神色沉郁,嘴角下垂,即使一身锦袍腰佩弯刀,也全然没了马莹口中那纵马踏浪的风采。
他看到粱寒,微微一怔,随后右手扣胸,低头问候了一声特木尔。
特木尔哈哈大笑,指着粱寒,用汉话道:“王叔!你看看,他是谁!”
察托尔早就注意到了粱寒,闻言又细细看了一眼,神色中带了些疑虑,迟疑道:“中原人?”
“亲王明明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岱钦的汉话倒是很溜,连嘲弄都很明显。
察托尔冷哼一声,再次看向粱寒时,神色便复杂了,往前迈了一步,低声道:“……博音图?”
粱寒心一跳,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未听过这三个字,但却又极为熟悉,仿佛在脑海深处萦绕过!
难道,这是……
“你的母亲,是马莹吗?”察托尔又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颤抖,眸光闪动。
粱寒反而后退了一步,缓缓点了点头,心跳越来越快。
“哈!”察托尔笑了一声,忽然走上前,抬手一把抱住他,大声道,“那没错了!你是博音图!是我儿子!哈哈哈哈哈!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你娘呢!?她在哪?!”
粱寒:“……”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掀账而入,气喘吁吁道:“报大单于!大栅!有人放火!牛,牛群惊了!”
他说的是百泉话,除了粱寒,其他人都面色大变,单于特木尔干脆蹭的站了起来:“什么?!走!去大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