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低下头,闷声道:“不用。”
徐浚泉在中间盘腿坐着,看起来在闭眼调息,可冷不丁来了句:“十三,以后若是忙不过来,也可让武衙吏扮成你的样子。武衙门若是回来了,找几个好手协助心烈,应是绰绰有余。”
徐心烈闻言一愣,她隐约记得当初自己接下禁武令的时候,就提过从当时苟延残喘的武衙门中挑几个好手当保镖,老爹却以“你一黄花大闺女身边一堆外男成何体统”为理由拒绝,这才让屠千岁塞了个十三过来,冲的就是人家不带把儿,怎么现在竟然主动提起要找武衙吏了?
“不用,”十三硬邦邦的拒绝,“武衙门被打散重组,很多好手已经流落江湖,留下来的都是些平庸之辈,如今虽然暂时由我师父打理,但并非完全可信。”
他这话说完,徐家父女却都没说话,气氛诡异。
他转念一想,心下便了然,随即愈发黯然。
十三啊十三,你这边口口声声说人家不可信,可你又何尝可信?你是朝廷的人,你是屠青莲的徒弟,追根溯源,若不是屠青莲,徐家何至于如此命途多舛!
他苍白的面容遮在面具之后,看了看徐浚泉的左腿,又看了看徐心烈假装若无其事看向窗外的脸,只感到心如刀绞。
第11章 运筹帷幄的徐不义
徐家只要不傻,就知道屠青莲早在十年前,便已经盯上了他们。
虽然说兄妹俩经常说和十三四五年的交情,但十三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徐心烈时,是十年前,她六岁生辰。
小小一只站在大人中间,手里扯着哥哥的袖子,一大一小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仿佛众星拱月,却又好似边缘的看客,徐绍均满脸好奇,她却满脸无奈。看起来好像徐绍均才是那个小寿星,而她是照顾小寿星的小保姆。
屠青莲是秘密来的,他便也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看热闹。待徐浚泉抽了空带俩小的过来拜见完,两个大人开始谈事,三个小的便被赶到一边玩。
说是玩,其实也不过是让他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乱跑。
很快他就发现,他只需要看住徐绍均就行,徐心烈,根本不爱动。
兄妹俩看起来相互嫌弃,可这种时候却也很排外,徐绍均小木剑砍小树苗玩累了,徐心烈就耐着性子和他斗嘴玩儿,两人躲在角落偷偷摸摸的琢磨他一个外人。
“他是小太监吗?”徐绍均童言无忌,“听说屠伯伯是个公公。”
“你懂个屁,你知道什么是公公吗。”徐心烈声音低低软软的,还小心看了他一眼。
十三站在十步外,假装自己听不到。
“就是没有小鸟啊。”徐绍均说着,低头看看自己,皱起眉头,“啊,那怎么尿尿呀。”
“尿不尿和有没有鸟没关系。”徐心烈说完,龇牙,“嗨其实我也不懂。”
“你就会装懂!”
“是是是。”
“要不我们问问他?”徐绍均亮晶晶的眼睛看了过来,十三心里一慌。
“你有毛病吧,你要过去问人家有没有小鸟吗?!”
“对呀,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没的,还能长出来不?”
“要不我给你割了,你看看能不能长出来?”徐心烈还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啊!不要!肯定很疼!”
“所以你要不要去问了?问他割小鸟的时候疼不疼?”
“不要不要。”徐绍均摇头摇成拨浪鼓,看过来的眼神满是同情,“所以真的是割的呀?”
“让你问你不问,你来问我?那要不我去问,他要是哭了,你来安慰?”
“不要不要不要!不问了不问了。”
“傻狗。”
“你干嘛骂我!”
“你傻呗。”
兄妹俩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十三无助的望向屠青莲的方向,生平第一次强烈的想要回宫。
之后的六年,十三其实都有些怵他们。
屠青莲带着他拜访的不止一个徐家,也不是只有徐家有小孩,可唯独这俩兄妹会当着他的面嘀咕什么鸟不鸟的,这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压力。所以每每屠青莲将他带去,他都会躲在其他隐龙卫中,假装自己不存在。
幸而自从第一次徐浚泉带了俩兄妹给屠青莲见过礼,之后便不会刻意带他们过来,即便偶尔意外碰见,他们不是在练剑,就是在斗嘴玩闹,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后来两人从孩子变成少年,已经到了不会再百无禁忌讨论鸟不鸟的问题时,却都开朗大气,明媚爽朗,与他彻底成了两类人。
十三自小便被屠青莲收入隐龙卫,在皇宫最偏僻阴森的角落长大,残酷的训练之余,见得最多的不是刑讯逼供,就是隔壁冷宫中女人的疯癫阴鸷,时间久了,他已经逐渐模糊了自己的感官,有时候觉得宫里的不见天日才让他最为舒适和安全。可每每屠青莲要带他去徐家,他却越来越难以忽视心中日益增长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