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76)
“你们过来看看。”何期说。
刹那常妍如蒙大赦,也顾不得他是书中既定的真凶了,低头快步走了过去,和同样感到无能为力的常徽和罗子书挨在一起。
只见何期并起两指,捏着一张符,果断地把它往病人额头上一贴。下一秒,病人的手脚无意识挣动一下,从疮疤里渗出来的脓血渐渐地止住了。
“应该是蛊毒。”他道。
老大夫满怀希望:“那……”
“只是我能力浅薄,恐怕无法将它们逼出来。”何期叹气道,他拿出朱砂和符纸,三两笔画完一张,不一会就攒了一小沓,“这应该能减缓蛊毒侵蚀的速度,但若还找不到下蛊之人,他们的身体就再难维持下去了。”
大夫和家属感恩戴德地接了过去,给每个病人都贴了一张,确定情况暂时稳住后,便面对面坐着唉声叹气:“我们上哪里去找那下蛊的人啊!”
常妍闻言,狐疑地打量起何期。
即便她早就被剧透了结局,可跟何道人相处久了,也开始对那本书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如果何道人真是凶手……那他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突然有个人站起来:“这是山神老爷给我们的惩罚!”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位都惊讶地看了过去,这仿佛给了他鼓舞,那人深呼吸几口,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们身边多出来一只鬼,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任由他苟延残喘到今天,山神一定是因此生气了!他不肯再庇佑我们了!”
“绝对不可能!”
他还要疯疯癫癫地说下去,却被一个女孩断然打断。
巫女小玉的未婚夫是最早发病的一批人,她守在医馆,已经五六个时辰水米未进了,但女孩的眼神却是和年龄严重不相符的锋利,逼视着他道:“你少胡说八道了,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山中,一切供给皆是从山中取得,你怎能忘恩负义,反倒指责它的不是!”
“你才胡说八道!”那人尖叫着跳起来:“我平时那么虔诚地供奉它,一到需要的时候就没动静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小玉:“你——”
“你不是巫女吗?要是不服,尽管上山去问啊!”
近乎崩溃的情绪让对方的理智摇摇欲坠,他挑衅地冷笑说:“怎样做都行,只要能把山神他老人家请下来——焚香祝祷?三跪九叩?或者你干脆把自己烧了给山神送过去吧!话本里的巫女不是都要永生永世地侍奉神主吗?你嫁人做什么,索性嫁给石像算了!”
他说出这番话时根本没过脑子,不过是争执中的口不择言,但当最后一个字落地,那些躺在周围濒死的人却忽的起了变化——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们的疮口溢出来,狼藉的血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片刻后突兀地冒出半条虫身,不断地扭动着,“啪嗒”掉了下来。
只是个例就够吓人的了,更何况这地上排排躺了十来个人,每个人的伤口里都或多或少地爬出来几条虫……方才还咄咄逼人的那个男子腿脚发软地往后退,不慎被一个病人绊倒了,手掌按在一条蠕动的虫子上,惨叫声差点震碎苍穹。
“它钻进去了!它钻进去了!”
晏灵修离他最近,眼疾手快地一拉一扯,把蛊虫从他手上拽了下来。
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那人的掌心就被钻出一个鲜血淋漓的血洞,边缘的皮肉迅速腐烂焦黑,所幸的是并没有继续向周围蔓延。
造成这一幕的蛊虫在半空中扭来扭去伺机寻觅下一位寄主。可晏灵修捏着它,就像捏住了蛇的七寸,蛊虫把自己扭成了麻花,也没能给他来上一口。
端详片刻蛊虫锋利的口器和坚硬的躯壳,晏灵修猜测刀砍斧凿可能起不到作用,便将它丢在地上,直接用符咒引来一把火。
即便如此,蛊虫也翻滚了好久才不再动弹。
见此情境,孙凌等人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也总算反应过来,急忙把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赶到了一边,手忙脚乱地捉起了蛊虫。
他们的眼没晏灵修那么准,也缺乏直接上手的胆子,更不敢用身体的任何部位接触它,还是陈绛竹突发奇想,向周围的人家借来一块新鲜猪肉,“钓鱼”一样将蛊虫一条条“钓”了起来,末了带到空地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望着那些挣扎在火中的蛊虫,常妍一阵不寒而栗。
这并非看不见摸不着的流感,不可能有人被活生生地钻出一个血口子还浑然不觉,从外界到体内,总要有个“病从口入”的过程。
既然没有传染性,那么蛊虫到底是藏在哪里,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到他们身体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