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渎神/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8)
嘶哑难听,“我一直认为,陛下对我是有意的。渐渐失宠的过程再煎熬,这个想法也没有动摇过一分。直到那日倏地被打入冷宫,看到陛下那冷到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连最后的幻想也不给我留半分,碎的干干净净……”
“我才弄明白,从头到尾,他对我就只是利用而已。”
“陛下利用我对他的心意,将权力一点点放到我的手里,让我可以替他咬死朝堂里虎视眈眈的不忠臣下、替他扫平来犯边疆的蛮夷,稳固社稷。等杀尽目标与仇敌,我手中的权力便成了对他致命的威胁。”
“我屡次立功,在百姓眼中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是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好官,亦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声名远扬,功高盖主。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允许臣子的名望高于自己,因为这将危及他的君王之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谋逆。”
“于是,他利用我对他的情意,许下那些共剪窗烛的美好誓言,引我上钩。我主动放弃了名利地位,诈死成为另一个人,心甘情愿放弃云骁这个名字,拉住他向我伸出的手,走进他的怀里。”
“……走进后宫。”
“一入宫时,他对我甜言蜜语和过分偏宠,当时觉得自己在陛下心里,一想起来,做梦都会笑醒。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我看,用甜言蜜语蒙住我的双眼,让我甘心成为后宫万千佳丽之一。”
“做给朝堂里的臣子看,让他们根深蒂固的认为皇帝被妖妃迷的神魂颠倒,为终有一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捏死妖妃而做铺垫,到时候大臣都要喝彩一句——陛下圣明。”
“做给后宫的嫔妃看,勾起她们的嫉妒心,让她们栽赃陷害我、污蔑我,寻找理由制造机会将我打入冷宫,永远不能见光、永远不得翻身。”
“我们,都被李元景利用了。一切都是他的伪装,都是假的。”
“就连那个才不过四岁的小皇子,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个可以利用的玩偶。”
“其实早在他说出‘朕膝下无子’这几个字时,我就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时就猜到了这些,但我自我欺骗,骗自己他和其别人不同,他不可能如此薄幸。”
“都说帝王之心叵测,我未曾料想竟冷血薄情至此。”
“想我曾经也鲜花着锦、拥红缨枪入梦;如今沦为囚徒,以死来解脱……真是浮生若梦——”“浮、生、若、梦……”
她咬碎了牙,一字一字的斟酌这四个字的重量,细细的品,品她可悲的一生。
“罢了,这就是我云骁的命,躲不过的宿命……”
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虚弱,话里就连最后的讥嘲和讽刺都随着大雪掩埋住了。
执念被洁白的雪清洗,只剩下死灰般再也不起波澜的心。
听完这些,方书年心想:如果李元景不这么冷酷无情,哪怕是多情,结局也会比这更好。
多情……
他下意识的去看段轻舟。
瞥见男人蹙起的眉头,身为一个合格听话的徒弟,此刻应该甚是乖巧的提醒自己看起来有点伤心的多情师尊。
他也这样做了。
“师尊,这只是镜中世界,现实中早已成为历史了,我们不能改变什么。”
段轻舟睨了他一眼,带了一丝耐人寻味,“你倒是掂量的格外清。”
方书年想,师尊语气不好,应该是自己说的话不合适,于是低下头:“师尊,我……”
“没训你,不用委屈。”男人又叹了口气,“云骁这样一个心底一片热忱的姑娘,到最后竟落得个这般下场,我觉得可惜罢了。”
“李元景把云骁当做做好的手下来培养,不断的放给她自己手中的权力,如同放纸鸢一般。”
“这只大鸳渐渐长大,可以成为最好的利刃,替他完成他想做的。鸳飞的高就不容易操控,对他的威胁也会越大。”
“好在,他手里握着一根足以掌控全局的线。只要他轻轻扯动这根线、拉断它,就算纸鸢再大,最终也只能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而这根线,就是云骁对他的心。”
“能做到这样狠绝的人,当真无情无义。”
想来,如果不是无情无义,又怎么能坐上皇帝的位子呢?九五至尊!
段轻舟语气很轻松,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似弯非弯的浅浅弧度看上去含着几分讥诮。
方书年摇摇头,不卑不亢,“徒儿倒觉得,李元景对云骁未必没有一点感情。”
就在此时,段轻舟看到画面里蓬头垢面的女人躺在雪地上,手腕上的血不再流出,渐渐凝固了。
看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应该没几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