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渎神/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72)
“殿下待万物生灵宽厚,有仁心,臣很高兴。”
相墨一副受了夸奖后谦逊害羞的样子,低着头,广袖下手指却慢慢蜷起,绯红唇角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宽厚?仁心?
可笑至极啊!
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夸赞他。
若是见了被关在诏狱里的相屏山现在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的好太傅怕是说不出这句话来了。
想到此处,他眼神晦涩。
就这么喜欢善良的么?
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疯狂而不可控制。
如果按照太傅的喜好来,太傅会不会离自己更近一点呢?会不会......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眼神……
心驰神往了,怎么办呢。
更何况,他想得到的远不止一道赞许的眼神……他要男人永远都陪在他身边,只做他一个人的太傅。
为此,“宽厚”“仁爱”又有何难?
他可以耐心的、耐心的周旋。
毕竟自己最擅长的,可不就是伪装么。
利用这副皮囊,装出一副足够干净的模样,任谁又能瞧出这光鲜外表下有着早已腐败不堪的芯子呢?
太傅不知、相屏山不知,就连他那自诩智勇冠九州的好父王也对他渐失了警惕之心。
足以可见这副可怜样子是何等的好用。
段轻舟看少年像是不禁夸一般低着头,便提出来,“之前臣与殿下说王都外的现状,如今殿下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想不想去看看?”
“若太傅希望,我便去。”
少年眼眸很亮,目光崇敬,又加一句,“太傅不必将我当做王子行跪礼,只行拱手礼便好,我愿尊重太傅,不希望与太傅有如此隔阂。”
“好。一月之后,臣与殿下出王都,殿下切莫忘了。”
段轻舟神色温和,拱手间,携带的是一派的清风朗月。
*
一晃一个月。
*
驱车远行,不过十几日便停下了。
路途中没怎么经历坎坷,粮食银钱都带的充足,不至于难受。
所以,当到了这里时,才更显得触目惊心。
相墨幼时作为储君生在王都,锦衣玉食,四周环绕一派繁华,虽然落魄后受尽折辱遭人践踏,可却没有过贫穷,也没有见过面前这副场景。
水患过后的周国西部边缘。
难民为患的地区,一个人不是人的地方。
第三十六章 害怕臣会就此远离殿下么
他与段轻舟一路走来,脏乱街道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难民,因饥饿哀求的声音此起彼伏,血与排泄物、呕吐物遍地都是,恶臭萦绕鼻尖。
有的跪在地上乞讨着,有的正在啃着从同胞手里抢来的树皮充饥,有的疯了似的撕咬身边死人的肉,还有无数人在哀嚎...…
这一幕幕,宛如地狱一般。
他的衣摆突然被一个爬到脚边的老人拽住,老人脸色蜡黄,脸颊深深凹陷进去,眼球凸出来,死死盯着他,昏黄眼珠饥渴的仿佛看见了到了嘴边的肉。
颤颤巍巍的哀求,“求求大爷,行行好吧,赏口饭吃......”任凭相墨拽扯衣摆,那老人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死不放手。
身子拖在地上,另一只断手也伸了上来。
段轻舟看像是被吓呆的少年,拔剑斩断了那节衣摆,抓着他的手腕迅速向前走,不再忍心去看那个哀求着的悲苦的难民。
相墨最后一眼看的清楚,骨瘦如柴老人那又黑又脏且仅剩半截的手,像是被啃的,截断处血肉模糊生出蛆虫,恶心的蛆虫在钻来钻去。
他想,那半截手可能是被别人啃下来的,也可能是因为老人太过饥饿而自己吃了自己的肉。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旁边衣不蔽体的女人听见陌生脚步声奋力爬了过来,瘦骨嶙峋,浑身是血污,被脏乱打结的油发遮挡着脸,污垢糊住的眼睛瞎了,嘴唇惨白干裂,声音也嘶哑无比,“救救我,给我口吃的吧!”
有了前车之鉴,段轻舟拉着人迅速避开。
相墨没有放过她身旁的那具已经被啃的只剩骸骨的尸体,一个与身体骸骨不符合的大头颅滚动到一边,头颅的脸部已经被啃的只剩森森白骨了——那是一个幼小孩童的头骨。
瘆的人寒毛直立。
“早些年我考举出了家乡,乡里逢旱,穷苦人家没有粮食,很多人都饿死在街头。有些人家里孩子多的就活了下来,六殿下你猜他们怎么活的?”
段轻舟被投入凡间后,带着记忆投身贫困人家出生,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庄稼人,见多了穷苦,但也想他能读书。
他十九岁考上举人出乡的那一年,村子大旱,土地裸露崩裂,遍地黄土,荒凉而寸草不生,父母便在那一年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