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画眉[古穿今](188)
他低些声说:“你的命数照旧,然而中断在如今的年岁。”
“运气好的话,顺顺当当活过前头四个坎儿,遇到沈小姐。逆天改命即成,再应个坎儿便能余生安稳;但多数运气不好,不小心栽在哪个坎儿上,又或是没能遇上沈小姐。你的逆天改命未成,没有后头的命数,便只能死,死了重来。”
“再不成,再死,再重来,直到你成了逆天改命为止。所以我说——”
“许是百年后见,许是千年后见,一切看你的运势能耐,我说不准。”
“这样还要改?”
沈琛不答反道:“还剩最后一个代价。”
“好。”
本真浅浅抿口茶,语速温吞:“最后便是,到时桌椅挪开,你就在这儿坐着,大伙三天三夜,火不能停,你不能移,如何?”
——没有什么比死在火里更为干净纯粹了。
“我同火有缘。”
沈琛没碰茶水,起身,淡淡问:“什么时候?”
“七日后。”本真起身送他,临了提醒:“那时将有狂风大雪。”
而后立在山腰目送沈琛的背影离去,他双手合十,喃喃出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沈先生,祝您如愿以偿。”
“阿弥陀佛。”
*
七日之后,火烧。
火在晕染不开的黑夜里烧,木头茅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星火四溅。
如本真和尚所说,它们不约而同地绕开满院汽油杂草,仿佛躲避天敌,迟迟烧不到沈琛身上。
少顷,果然下雪。
有人在门外大喊:“七爷,雪太大了,弟兄们要加柴火了,您——”
噎两秒,低落两个字:“保重。”
“好。”
沈琛应着,仰起头,无边夜空之下四月飞雪,冰雹般发了疯地往下落,似乎妄想着打断他所有的念想。
但火终究烧起来了,半山腰里明灭闪烁如一场浩瀚的烟花,美得惊心动魄,甚至存几分妖异。
它们缓缓将他们包围,往中心逼近,像小心谨慎的动物捕食。
沈琛一动不动地坐着,怀里是死去多日的沈音之。
皮肉消融成就一摊零散的细骨,她已经不那么活泼,漂亮,能言善辩。
也不那么狠心,吵闹,过分的惹是生非。
不过没关系,不重要。
火烧灼过皮肤,黑烟浓郁滚滚。
沈琛始终不动,不挣扎,仅仅收紧手臂抱着她,低下头,沙哑轻语。
“阿音,你看。”
“我要找你,你能逃到哪里去?”
喉咙里溢出两声愉快的笑,他俯在她的耳边缓缓叙述:“好好躲着,藏好了,我还是会找到你,然后。”
“带你回家。”
说完,侧头,唇角落在死去的肌肤之上,被熊熊火光吞没。
火确实烧了三天三夜。
揉碎了骨头,分不开他们紧扣的十指。
*
2018年,农历大年二十六。
沈琛豁然睁开眼,那种火烧的疼痛,窒息的绝望似乎大半残留在身上。
上午十一点。
俯身捡起手机,沈琛披上大衣,往外走。
“阿琛?”
经过一楼客厅时被某个面生的亲戚叫住,笑容满面地问:“怎么睡这么迟,还急急忙忙的,赶着去哪里啊?”
“回南江。”
“啊,怎么就要走了?你手里都没有行李——”
忘了而已。
眼下想起被遗忘的两个行李箱,沈琛并不折返,而是眼角视线划过那位大嗓门的亲戚,扯了扯领子说:“今天邮寄给我就好,到付。”
语气可谓十分不客气,如同指使佣人。
那人气得嘴斜鼻子歪,没说话,后头厨房走出老太太。
摆明听到她的‘大声宣传’了,意外地瞅着沈琛:“你作晚才回来,怎么今天就要走啦?不在这里过年啦?”
“有事要办。”
沈琛随意给出四字解释,再往前走两步,外公从天而降,不悦地皱起眉头。
“大过年,什么生意什么钱犯得着赶回去?你外婆还给你留了早饭,有什么事一家人好好过完年再说。”
沈琛停在原地不动,双眼狭长而冷冽,翘起了唇角,缓缓说一声:“没必要。”
搁在往常他多半妥协。
毕竟对方是老人,毕竟对方掌控权威不容置疑,而且一年到头他们只碰几次面。
但现在他心情不好,淡然:“反正你们全家团圆需要的不是我,我需要的也不是你们。”
“怎么回事,怎么说话的啊?”原先那人跳出来了,“阿琛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阿,我们大家看着呢,你可别仗着——”
“有些事我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
他温声打断,“那个房间是沈芸如的房间,那张床是沈芸如的床。我不是她,我并不喜欢住在那里,所以我不会再回来陪你们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