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是不愿意也不想给的。当年他们的娜娜刚刚没了之后,那些人的嘴脸她至今都还记得,且永世不忘。
说来可笑,她不是无父无母的人,他家阿全也有近亲,可到最后,她们两口子能够托付后事的人,只有这个几面之缘的记者。
阿琴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她就是相信林舒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相信她。
这不是什么大事,林舒月答应了。
阿琴笑了:“不白让你帮忙,我们那个小渔村啊,这些年发展越来越好了,我跟阿全在离海边比较近的地方买了一块地,地不大,两分。我们把那块地给你。”
林舒月不是个无知的人,阿琴她们那个小村子风景秀丽,离景点也近,现在就有许多自发过去的游客,再过几年,旅游业发展更加发达,到时候去的人就更多了,海边旅游区的地,寸土寸金。
两分地,折算一下就是一百三十多平米。
“阿嫂,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帮你们,是我作为一个记者,该做的事情。你把地给我,性质就变了。你刚刚说的事情,我也就不帮你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爱财,海边一百多平米的地林舒月也想要。
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今天若是要了阿琴的这两分地,那她丢掉的,是她作为一个预备役警察,一个记者该有的正直、善良。
她今天能收阿琴的地,明天,她就能收凶手的封口费。她走的不是娱乐口的路子,她若是真的收了凶手的封口费,那她就成了跟凶手一样的人。
往后她再做报道,心就不会纯粹了。林舒月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她有她的底线。
系统给她的完成任务的奖金她要,公安局给她的见义勇为的嘉奖她要,报社发给她的奖金她也要,那是她应该得到的嘉奖。
受害者的感谢费、物以及凶手的钱、物,她这一辈子都不能沾。这是她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记者的底线。
阿琴笑得格外开心。她是真心想把这块地给林舒月的,林舒月收下了她会很开心,可林舒月不收,她更开心了。
“林记者,你是个好记者。人民需要你这样的好记者。”
阿琴的这句话,无疑是对林舒月最好的褒奖了。
“你对我说这句话,比送地给我更让我开心。”
两个女人闲聊着,外面树上的治疗不知疲倦的叫着,给听到她叫声的人带来了一丝说不出的燥意思。
芭蕾舞表演就在晚上,林舒月跟阿琴夫妻去吃了一个饭,这一路上,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在王贵全和阿琴看不到的角落给他们拍照。
许多张照片里,他们夫妻默契对视,有时候会相识一笑,有时候阿琴在瞪王贵全。每一张照片都很自然。
芭蕾舞表演一共一个半小时,在演员门谢幕的时候,林舒月退后几步,给阿琴跟王贵全照了一张相片。
这张相片的背景,是一个模糊的十五六岁的小芭蕾舞演员,在光影的折射下,像极了一家三口。
次日林舒月把这张照片打出来的时候,阿琴哭了一场。
她想,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她的女儿也该像昨天那些芭蕾舞演员一样,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阿琴她们租住的地方就离医院不远。今天的天气很好,林舒月来的时候,阿琴跟王贵全正在下面散步。
林舒月坐在石头上,问阿琴:“郑忠福出来以后来见过你们吗?”
阿琴摇摇头,沉默寡言的王贵全说:“他带着礼来看过我们,我们没见他。”
阿琴说:“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一家的情况跟我们家相比好不了多少。甚至当年在出事之前,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可现在,我没有办法不迁怒,没有办法跟他们心平气和的见面。”
“我最恶毒的那几年,我甚至想,当初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呢。”人都有恶性的一面,在阿琴想念孩子,在痛苦的深渊里翻腾不得的时候,她无法不恶毒。
现在,她平和了很多了,可她还是不想见郑忠福。
林舒月没跟她坐多久,阿琴跟林舒月说,王贵全在鹏城的墓地买了两个墓,等她没了,就把两个孩子的骨灰放在他的跟前,等王贵全也下去了,他们一家就团聚了。
并且那个墓园会给墓园里的墓扫墓,这样,他们不担心下去以后坟头长草无人拔了。
林舒月在回去的路上,越走越难过,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到背着人的地方狠狠地哭了一场。
麻绳专挑细处断。
阿琴一家,太凄惨了。
原本两个不被偏爱的人凑做一对,积极努力的去生活,本来生活都应该很好的,但因为杨浩安因为邓玲,阿琴跟王贵全的家庭遭受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