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褚予十二岁。

他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喊他，“哥哥，你去哪里？我也想去。”

那会儿，他是真的不懂察言观色。

每次听到这话，褚予都是一脸冰冷，说：“滚开！不要叫我哥哥！”

“可是，娘亲，让我叫你哥哥......”

有一次，他爬到一棵很高的树上。

刚开始他只顾着往上爬，等他回过头，已经离地有十几米高了。

那次，是褚予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他指着一棵树，说，“只要你能爬到这棵树的顶端，我就承认你是我弟弟。”

他太高兴了，哥哥终于主动跟他说话了，他根本就没去看，这棵树有多高，也没注意，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只顾着摩擦着小手，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等他爬到树冠的时候，树下早已没有褚予的身影了。

望着离地十几米的高度，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害怕。

可直到他喊哑了嗓子，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他眼睁睁的看着太阳下山，月亮升起。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褚予。

害怕瞬间消失了，他抹了一把鼻涕，一脸兴奋的对树下的人说，“哥哥，你看！我爬上来了！”

这一次，褚予破天荒的把他从树上，拎小鸡似的拎了下来。

因为在树上呆的时间太久了，腿脚麻的厉害。褚予在树下等了他很久，最后两人才一起走回了家。

那时，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哥哥。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的话。

八岁那年，爹爹生了一场大病。

他也不知道什么病，只是娘亲跟他说爹爹生病了。

中间他去看过几次，那人和他印象中的爹爹，完全就是两个人。

整个人枯黄的厉害，眼底一片青黑，就像一块烧干的木材。

后来，有人说，是他娘亲下了蛊，所以爹爹才会这样的。

可是他知道，娘亲根本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她比谁都要关心爹爹。

后面，褚予也开始质问他。

又过了半年，爹爹的病越来越重，他们被褚予的娘亲赶了出去。

他记得，他们都叫褚予的娘亲为绿夫人。因为她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

绿夫人不喜欢她的娘亲，也不喜欢他。

但是，以前爹爹会帮他们说话。这里的人对他和娘亲都很友好。

自从爹爹病倒之后，这里的人，就开始每天变得法儿的折磨他们。

说他们是害人精。

最后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那时候的他，真的是太愚蠢了。

离开那个“家”之后，他跟着娘亲来到了一个叫南蛊族的地方。

“奚儿，这是娘亲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你以后就跟着娘亲住在这里吧。”

“可是，爹爹怎么办？还有......”哥哥。

“等奚儿长大了，就可以去找爹爹了。”

娘亲说话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悲伤和落寞被他看在了眼里。

一天晚上，他还在睡梦中，就被娘亲抱了起来。

火光掩映在月色中，惨叫声跟着风吹进他耳中。

第九十六章 答应

“娘亲，怎么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眼尾红红的，对着眼前面色慌乱的女人问道。

“村子着火了，奚儿，我们去别的地方躲躲，好不好？”女人捏了捏他的脸，用力的笑了笑，声音温柔道。

谁知道这一躲，就躲了一年的时间。

最后只剩下他和娘亲。

他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红艳艳的，把整座山都染红了。

娘亲拉着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这漫天的红霞。

走了两步之后，娘亲蹲在他的身前，视线和他齐平，眼里满是留恋和不舍，用世界上最最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奚儿，你先到前面，等娘亲，好不好？”

说话时不住的用手摸着他的头发，末了还亲了亲他的脸蛋，把他搂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

那会儿，他就知道了娘亲是在跟他告别。

那时候他才九岁。

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人的死在他们面前，刚开始娘亲还会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

可后面鲜血慢慢的溅到他身上。

他使劲的摇头，贪恋的吸收着娘亲身上的温暖。

可是最后，娘亲还是走了。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娘亲。

直到那个人出现，带他找到了娘亲......的尸体。

望着那早已经流干血，变成一具干巴巴的尸体......的娘亲时，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用什么来形容。

就好像一直绷紧的气球，突然被针刺破，“嘭——”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一路上。他看着周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

他太明白了。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草席一卷，一生就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