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楚倾伸手揉着马鬃,想了想,“这几年我在宫里的事,母亲知道多少?”
“……基本都知道。”楚枚抿一抿唇,“这不是她让我说的,她的的确确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情。前年你为保小休小杏在鸾栖殿前跪了一夜,她在牢里急得一病不起。”
“可是你看,她终究不曾跟我说哪怕半句关照的话。”楚倾侧头打量面前的长姐,笑容风轻云淡。
楚枚察觉到他的疏远,有点急了:“不是,你听我说,母亲这个人……”
“心里的感情或许动人,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是能实实在在伤人的。”楚倾默然叹息,缓缓摇头,“我固然知道母亲有母亲的不容易,可熬了这么多年我也很累。如今家里一切都好,我更希望与母亲各过各的。我是她不喜欢的儿子,她是让我畏惧多于敬爱的母亲,我们实在不必再相互折磨下去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看着惊异在楚枚面上一分分绽开。
其实他自己也心惊。若说对母亲的畏惧多于敬爱,这许多年都是如此,他也不清楚为自己为何突然敢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他曾经那般渴望母亲能对他多哪怕一丁点善意,似乎在几个月前也还是这样的。如今,怎的忽而就不在意了?
径自凝滞半晌,他不太确信地明白了一点儿——大约是她给了他底气。
有人肯大大方方对他好了,他便不再愿意为了不喜欢他的人劳心伤神。
楚枚哑了哑,这回着实有些担心起他来:“各过各的?你不能……不能全指着陛下啊!你忘了陛下从前是如何对你的?君心难测,万一你日后……”
“我并不全指着陛下。”楚倾打断她,“只是如今,相比寄希望于盼着母亲为我做什么,我更愿意信任陛下。”
说得简单一点,两个人都伤过他。但女皇认认真真地道过了歉,如今也在真心实意地待他了,母亲却什么也没做过。
“我先走了。”不愿再多继续这个话题,他朝楚枚颔了颔首,策马离开。
楚枚怔在原地,心绪矛盾成一团,半是理解他的想法,半又觉得他必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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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里,虞锦正喝着茉莉花茶看着枝头的鸟儿发呆,余光忽而睃见人影疾驰而至,定睛看去,有点意外竟是楚倾。
“你怎么过来了?”待得他下马她便问道。什么要和楚薄楚枚比个高低自是随口说说的,但她以为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畅快地打一场猎,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回来。
楚倾唇角勾着笑,走进凉亭:“怕陛下自己待着没趣。”
“我还好呀。”虞锦倒了杯花茶递给他,“你尽管去,不必担心我。”
他却置若罔闻,施施然落座,接过茶来喝了口。她这才发觉他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始终挂着笑,眼底如是。
“怎么了?这么高兴?”她道。
有喜事说出来分享一下啊!
“没有。”他摇摇头,“想通了些事,突然很轻松。”
虞锦觉得自己不该接着问了,但又很好奇:“想通什么了?”
他看着她,眨了下眼。
他眼睫很长,明眸清亮,含笑眨眼的模样让她一下觉得被击中了心脏,捂住胸口做出了吐血的样子:“你别这样,我承受不来……”
“哈哈哈。”楚倾笑音清朗,俄而收住小声,又以手支颐,认认真真地端详起她来。
虞锦梗着脖子被他盯着:“怎么啦,说啊!”
他又嗤声一笑,接着却别过头:“不告诉陛下。”
怎么说呢?说他觉得她很好,觉得她是他命里的一束光?太肉麻了,他说不出来。
“哼!”虞锦腮帮子鼓起来,闷闷地喝了口茶,不理他了。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般地嘟囔起来:“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大,成心吊我胃口,讨厌,我不要你了。”
楚倾含着笑给她添了花茶,她死盯着茶水落入茶盏,恶狠狠的,仿佛在看一个敌人。
他于是有拈了块点心喂到她嘴边,是她有孕后总很爱吃的酥糖。
“别以为一块酥糖就能哄住我了!”她说着张口把酥糖吃进去,嘴里鼓鼓囊囊的继续道,“我可记仇我告诉你……我不高兴了!”
“那我会努力哄陛下开心。”他说着静静垂眸,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挂着一缕,“但陛下不许不要我。”
“嘁!”虞锦绷着脸,“你还很霸道吼?凭什么!”
“因为除了陛下。”他抬起眼帘,“不会再有其他人要我了。”
虞锦再次捂住了胸口。
“……你故意的!!!”她一下下捶胸。她想他必定是发觉她招架不了他这样,才故意用这种方法撩她,想看她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