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83)
难不成,昨夜那人不是他?
是她认岔了?
暝蒙的光影之间,温廷安微微瞠着眸心,与下面的温廷舜对峙良久,落雪如匀密细致的针脚,将彼此的吐息缝在一处,心率随着光泄而时起时伏。
此际。
“大少爷二少爷,族学到了,雪落重了,脚蹬摆上,仔细地面润湿——”王冕搴开了帘幔,仅一眼,眸瞳剧烈地震颤,剩下半截话噎在口中。
自方才伊始,他便觉今日这车厢,跌宕动荡得厉害,原以为是错觉,但这一挽帘子,居然见着大少爷压在二少爷上面,似乎是因着什么事儿,打起了架来,不过,看这阵仗,好生暗昧,又不像是兄弟之间的厮打。
王冕心惊胆颤,尚还记着上一回马车之上,两人执手相扣的一幕,场面委实波云诡谲,叫他无比震悚。
王冕一个脑袋两个大,正欲去劝解。
温廷安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温廷舜,正了正衣冠,抱上暖手炉子下了马车去,临行前,将那些药膏留在他那处,去试探他,害他伤口撕裂,终究是她的有心之过。
木铎声依和着马蹄声响起,温廷安行得急了些,蹀躞鞋履沾着了碎雪,人儿还险些滑着坠地,还是王冕堪堪扶住了她。
随行的书童将温廷舜搀下了马车,他看了温廷安的背影一眼,那细腻如玉的触感,仍滞留在掌心肌肤之间,萦绕不却,他鸦睫垂落下去,左掌拇指摩挲着右掌食指,面容掩在了日色覆照不到的翳影里,神色莫测。
今日吕鼋继续讲授刑统与律论,第一堂课前,郑重其事说了一桩事体,说这几日,大内宫闱再掀风雨,朝堂之上出了一桩伪诏大案,有奸人欺君弄臣,祸乱朝纲,据三司传来的风声,伪诏乃系洛阳城内某一报堂所出,伪诏闹得君心惶惶,官家龙颜大怒,不久前,将此案遣付大理寺核查,今日早朝上,又吩咐翰林院与吏部,将此案着重列入三月春闱的会试之中。
更要紧地是,官家下诏,吩咐修敕局的立法官、提举官、详定官等员,针对此案,于三日内统筹各司百官之意见,加急编纂了一门敕伪诏法,遴选入大邺刑统疏议里,这一门新法,将会成为今岁春闱的重中之重。
会试会考的题目,自然而然,在两日后的升舍试里也会着重去考,不但是律学生员要考,书学、画学、算学、武学以及太常寺医学,在策论部分,都会加一道与新律新法相关的判案律论。
一案掀起千层风浪,不消半个时辰,试题变动的消息,势若地动,传遍了整座三舍苑,举生皆惊,尤其是雍院外舍生,绝大多数俱是骇然变色,据闻修敕局新编的新法,光是法令这一部分,就足足有上千例,法牍达到七册至多,要在两日的时间里悉数掌握,这不是难如上青天吗!
此事在温廷安的意料之中,昨夜在閤门整理奏折之时,她就料知到,伪诏一案非同小可,关涉国是,极可能会被选为律论考题,加之大邺律法的发展鼎盛严明,刑统一直在日日新,但与造谣祸心相涉的敕令,并不是很齐全,官家定会借机吩咐有司另纂新律,且命应考诸生重视此案。
堂上一片哀鸿遍野之声,吕鼋拈着须,亦是无可奈何。近岁时局愈发动荡不安,官家对入朝为官的举子做出要求,要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抱负,生员看到的只有新律之中枯燥法例,但这一桩伪诏案,其背后牵涉的,很可能是邺金两国之间的和平往来。关乎这一桩伪诏案到底要不要纳入会试选题,早朝时分,在宣政殿里就吵翻了。
以庞汉卿为首的左党上疏道:“大邺中外危惧,公私困弊,今新法新设,事干国体,宜对举子科考,以助国威,煅铸良才。”意思是要鼎力支持让所有举人都考新律。
以温青松为首的右党奏议道:“伪诏一案,理循新法当黜,但刑统乃是天下之公器,术业有专攻,并非庸常之生可执之。”大意是,可以添加这一道题,但对律学生员添加就行,至于学其他专业的生员,还是免了,减轻一些负担。
温庞两党相争激烈,反反复复数百言,音辞激愤,场面可谓是唾涎喷溅,官家不置可否,又去问了翰林院、兰台(知谏台)的意见,翰林院与兰台是追随帝心的,老太傅与吴嵬自当不是发表意见。
俄而,官家看向了东宫太子,问询他的看法。举朝皆是知晓,官家年事已高,在内宫数位皇子的夺嫡之争里,有扶太子上位的想法,连月以来的早朝,都在龙椅旁摆了个座儿,让太子听政。加之太子是主持会试的主考官,询问他的意见再是寻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