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726)
一位沽酒妇人, 着清一色的裙衫,挽着熨帖的堕马髻,相容迤逦, 正在娴熟地招揽酒客, 当下见着郦老带着两位年青人过来,沽酒妇眸底微微浮泛起了一丝讶色, 但明面上并不显分毫,依旧是温良恭谨的面目, 做出一副延请的仪姿,将郦老和温廷安、温廷舜二人,逐一请入了酒肆。
温廷安弥足好奇酒肆的格局与造相,不由拿眼四处多番探看与打量。
与洛阳城常见的彩楼欢门、朱帘绣户的酒楼不一致, 这一座酒肆, 光从造相观之,便是显得格外低调。乌木漆油,贯穿了建筑的始终, 一张无名的朱色酒幡飘摇在低空之中,像是一片平静晦暝的海面之上, 所撑起来的一艘筏舟。反观里首处,便是那四四方方的天井,设有四层临窗小楼,一条回环屈折的主廊,横贯其中,氛围根本谈不上喧阗,但也绝对不算清平,温廷安徐缓地行乎其间,便是能够切身觉知到一种「闹中取静」的意境在。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弥足好闻的酒曲香气,还有从博山炉之中,所泛散出来的一缕缕雾白的檀木烟丝,它很好地中和了酒曲之中,原来先有的那一丝膻气,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阵沁人心脾的柔质香气。
酒肆之中的那一缕醇厚的香气,若即若离地,慢慢地缠在了温廷安的鼻腔与掌心当中,她本是略微绷紧的神识,此一刻徐缓地松弛了开去,忽然觉得很有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这般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迎面行过来的酒倌,大多打扮得很是寻常,一派酒倌的古朴陈拙造相。他们各人看到郦老之后,俱是温谨地颔首见礼。
见郦老捎着两位客人来,众人俱是有一些好奇与纳罕,毕竟在过去十余年当中,郦老极少会带外客来。郦老亦是极少结交友朋,这么多年以来,多有走动的友朋,至多只有吕氏大族的那位老夫人。
一时之间,来来往往的酒倌和跑堂的,俱是朝这两张很年青的面孔凝睇而去。
他们率先便是看到了温廷舜。
仅凝一眼,众人俱是显著地怔愣住了——
“太子?”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我的老天爷,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这般钟灵毓秀的面相,委实是像极了郦皇后。”
“我的老天爷,这一别,到底是有多少年了,竟是不曾见了……”
“其实,这些年,听闻了不少太子的事迹,他近些年一路北上去了漠北,镇守边疆,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班师回朝之后,便是从兵部主事,直接拔擢为了宣武军的少将。”
“这般的功绩,可了不得!……”
“只不过,论议起当年的郦氏,可就教人有些唏嘘了……”
这句话乃是一个新近的后生说的,话未毕,便是被左右的老人噤声示意。
……
众人论议纷纷,但碍于场面和温廷舜的身份,又不敢妄自议论得太过于显明,仅是俯眸低眉,一径地凝望着地面,一晌低声叙叙论议,一晌侍候在了两侧,犹如深流的静水一般,努力将存在感,缩小至了极处。
众人的视线,自温廷舜身上,徐缓地掠了过去,最后定格在了温廷安身上。
这是一位穿着一袭男儿劲装的姑娘,高束马尾,官弁之下是一张清丽婉约的面容,眉庭之间,如琢如绣,如雕如玉,透着一股子伶俐的英气,有女子卓秀的皮相,但骨魄却是男子的,一行一止,一颦一笑,透着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所以说,这个少女与太子,到底是何种关系呢?
众人的视线,幽幽地聚焦在了这个少女与太子相牵的手上了
在前朝旧人的记忆之中,太子素来是孤直如松柏,遗世而独立,矜贵且冷隽,教人委实难以靠近。当年,晋朝尚未倾覆之际,自然有不少世家贵女对太子表达过一己爱慕,但太子当时年岁尚浅,且居于潜龙之位,一心扑在江山社稷当中,自然是无心儿女情长的。
不过,在今朝今刻之中,竟是能够见到太子带着一个少女回至郦家,众人倒是不免纳罕起来,纷纷猜测这一女子的来历与底细。
有些个机敏的人,尤其是对大邺官秩颇有钻研的,看少女那一身量身裁体的锦带绯袍,很快便是辨识了出来,“这个姑娘,不正是大邺建朝以来,最年轻的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么?”
听及此人说道,其他人亦是目露一抹骇异之色。
霎时间,众多掺杂着各种情感的目光,如漫天的箭簇,从四面八方疾射而至,纷纷扎在了温廷安的后背处,虽然大众的目光皆是友善的,但到底教她有几分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