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86)
这一切,皆像是某种事情即将生发的前兆。
温廷安心中早已有一种预感,但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伴随着『吱呀』一记轻响,推门而入,头一眼,两人便是看到了温青松。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清郁的药香,它蔓延在屋中的各处角落,温青松安坐在太师椅上,似是已经感知到了温廷安的注视,他隐抑地咳嗽了几声,拂袖抻腕,宽厚的大掌,紧实地捂着藜杖,他指着近前的两张圈椅,说:“坐下说话。”
两人应声称是,逐一告了座。
温廷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一座竹屋了,但她仍旧有些拘谨,不是对着陌生环境拘谨,而是对着温老爷子。
老太爷静坐在太师椅上,像是旧时光当中的一张标本,他的眼神是混沌而空洞,瞳仁之中蒙掩上了一层极淡的翳影,那目色当中有一瞬的犹疑与踯躅,似乎是在确认两人具体落座的位置。
这一刻,温廷安心中笃定了一桩事体,温青松是真得老了。
他素来是心存傲骨的一个人,背脊永远挺得无比笔直,但现下,她亲眼看到了,老人的背脊,如落了难的兽一般,无奈地蛰伏在了黯影之中。
这般情状,无疑是让她的心脏,格外地滞涩。
在一片沉默之中,温青松徐缓地开了口,道:“我的日子,已经不太多了。”
此话一出,势若惊雷,在听者的耳屏之中掀起了不少风澜。
第196章
温廷安意料到温青松会这般说, 此则她意料当中的事,但温青松真正道出的时刻,她的心脏仿佛被一阵什么滚热之物, 剧烈地灼烧着, 击打着, 从窗扃之外穿透而至,被髹染成银灰色的光影,明明灭灭,震荡不安, 破碎成了一只一只撕裂的蛱蝶,有些飞到粱椽的上方,有些则是逡巡在屋内三人的周围。一种莫能言喻的痛楚, 深刻地攫住了温廷安, 她感受到了一阵浓烈的不安,她不想让温青松说这些话, 她想要说,老太爷其实还能活得很久很久, 她抬起眸心的时刻,望见了老人,鬓如霜,尘满面, 仿佛在这一时之间, 他复又老去了很多很多。
温廷安骤地喉腔一滞,心绪俨似浸裹在了一个盐坛当中,心房被浸泡得肿胀又酸麻, 她不想听温青松说这些感伤的话,也不想老人家这样说, 但她嘴唇动了一动,踯躅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语言反而成为了一种苍白而无力的事物,对于缓解氛围毫无任何裨益,那她还不如不说。
暮色苍茫极了,院檐之外悬坠有诸多的花鸟,它们平素格外鲜活,但在今时今刻,形色变得尤为委顿,旧时能闻见的啁啾雀鸣,此一刻悉数被凉寒的雨水查封了去,仅是余下了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一丛星星点点的雨水,自窗格之外遥遥泼洒了进来,渐而打湿了温廷安的袍裾,她意欲去阖拢住窗扇,却被温青松制止住了,他的嗓音苍老,衬出一种难掩的朽态:“就这般半开着,透透气,否则的话,一直锁着窗扃,就太闷了。”
温廷安也就敛回了手,袖了袖腕子,叉手而立,不忘看了温廷舜一眼。
温廷舜的容色有些凝重,他已经瞅出了一丝端倪,喉结上下升降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这空当儿,温青松徐缓地复开了口:“此前我跟你们交代过,待你们完成了手头上的事,稍后再议彼此的事,目下,大案将破,两万斤粮米,亦是有了着落,如此,我也不会食言,是时候该谈谈你们俩的事了。”
温青松直接打开了天窗,说起了亮话来,这教温廷安到底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温廷舜伸出了一截劲韧匀实的胳膊,袖袂之下的手,严严实实地牵握住了她的,她亦是回握住他。青年的手,宽厚而有劲,皮肤滚热,指温灼炽,包笋衣似的,深深包藏住她,这在无形之中,予以了她一种稳健而踏实的力量,这是让人信服的,心中那一潭平寂无澜的潮水,逐渐涨起来了,隐隐约约地,还能闻见一些磅礴的滔声。
温青松抻起藜杖,两只苍朽的手,交叠在藜杖的顶端,他沉思了片晌,先是温廷安道:“安姐儿,你先出去。”
……她吗?
温廷安下意识看向了温廷舜,温青松显然是想要单独对他说一些话。
对温廷舜说什么呢?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
真是好奇啊。
甫思及此,温廷安的心下,可谓是愈发忐忑了,无异于是掀起了千仞风浪,但温老爷子的话不得不尊崇,她遂是点了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