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49)
这一动响,引起了温廷安的主意。
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以为阿夕是要趁乱潜逃,忙不迭吩咐加多一些胥吏,急急地锁铐住她。
“老实点!——”胥吏狠硬地将阿夕扣押在地。
“温少卿,”那蓬乱的鬓发之下,是一脸被雨水涤濯的濡湿面容,嗓音亦是被雨水浸泡得萧瑟沙哑,“能不能,也让我去帮忙为阿朝接生?”
这是一张万念俱灰的面孔,但面容上洋溢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深沉,温廷安见罢,心中生出了一丝触动。
不由想起阿夕昨晌夤夜之时,所述的一席话——
阿夕与阿朝共同结为姊妹夫妻,一生一世永不相离,今生今世,两人不会嫁作他人妇,对彼此永远忠贞,秉执『始终不渝』之念。
这是堪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诗句,阿夕对胞妹的感情水势,有一种堪比暴雨般的汹涌。
温廷安看着阿夕,她虽被扣押,但那一身脊梁骨,仍然挺得笔直如松,这是一具居于而立之年的女子骨骼,骨骼之中,却是流淌着江河。
直觉告诉温廷安,望鹤绝对不会出逃。
为了待产的胞妹,她不可能会只顾及自己的命途。
“给她松绑。”一片人籁俱寂之中,温廷安倏然道。
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大理寺少卿,神态出现了游移,仿佛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一行一止之间,俱是有一些举棋不定。
温廷安重申了一回,道:“给阿夕松绑。”
少女的嗓音清冽淡寂,音色是清和柔润的质地,像是棉絮,很舒适,这一份话辞之中,却包藏着一份深笃与坚定,天然有一种慑服人心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是教人根本无法抗拒的。
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两人听罢,俱是震动不已,当下遂是吩咐两位胥吏,给阿夕解了绑。
这厢,乌篷船的舢板之上。
阿茧虽然被擒拿住,不过,当下仍旧是恣睢地笑起来,仿佛某阴谋诡计得了逞,他说:“你们救不了望鹤的,她整个人被我在海水之中浸泡了这般久,早已动了胎气,那一个名曰羊膜的物事,应当是早就破了,近遭的地方,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就跟蛮莽之地无异,你们如何救得了她?”
温廷舜的眸心,悄然掠过一抹寒凛之色。
阿茧觉察到了青年情绪的细微变化,但阿茧已经落入了穷途末路的窘境,他便是如此道:“少将,我们打个商量呗,只消你们放了我,我便驱船送望鹤抄近道,回鹅塘县镇的医馆如何?”
阿茧不仅对广府珠江水系轻车熟路,并且对毗邻广府的诸多州府之水系,熟稔无比,其中,就囊括了祯州的东、西两条枝江。
温廷舜眸底浮起了一道晦暗之色,确是,阿茧走祯州东枝江的水路,江应当是不止一次,他对鹅塘县镇的水系应当是极为熟悉的,否则的话,他不可能会一次性,载着望鹤跑这般远。
温廷舜短瞬的静默,落入阿茧的眼眸之中,就成了考虑他所说的话的意思了,以为是有了斡旋的机会,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却不想——
温廷舜信手在阿茧的后颈处,落下了一个极是伶俐的手刀,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阿茧瞳孔皱缩成一个点,继而眸心变得极是涣散,顷刻之间,整个人失去重心的倚撑,身躯跌坠在了舢板上。
温廷舜吩咐甫桑,将此人绑缚上,押上官船。
甫桑领命称是,继而速速将阿茧的身躯抬了起来,押送至官船上边。
一片凄凄沥沥的暴雨声中,甲板上累积不少雨水,潮湿荼蘼的雨雾,浸湿了温廷舜的袍甲,他一晌驻守于船帘背后,一晌朝着不断迫近的官船望了一眼,继而问郁清道:“望鹤目下的情状具体如何?”
大抵郁清也是头一回接触孕妇,这不比沙场上操刀弄戈的要生疏与复杂么,他应付得其实也算不上得心应手,眉心亦是深凝,“卑职方才为望鹤师傅拭脉,她的脉象枯虚紊乱,肝气不支,内气虚寒已极,尤其是她的心律,时沉时浮,怕是即将临盆所致,若是没有将胎儿顺利生产的话,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怒雨俨若九天之上直直垂落的湍流,以怒号之姿,砸入了广袤无垠的海水之中,东隅的穹空之中,适时垂落数道游蛇般的殷亮惊雷,劈落下海面之时,将空濛混沌的大地,劈裂成了两半,昏暗污浊的天色,一霎地被雷雨照亮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