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44)
吕祖迁道:“人命关天,但这一万两,说到底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里是半柱香的时间就能筹措好?与其受制于人,不若主动占据先机,对端那乌篷船上,有且仅有阿茧一个人,而这艘官船上,有大理寺的官差,也有广府知府、祯州知州、鹅塘知县,我们这一阵营上,有这般多的人,何惧之有?”
吕祖迁所述之言,确乎是在理。
阿茧漫天要价,一要就是要一万两,而且是银子,而不是铜钱,搁放在温廷安所处的前世,这一万两银子,就相当于近两百万,两百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想调度财资,就得联系司部、仓部和府帑。
也必须顾及一下广州与祯州两大官府的财政,丰忠全与祯州的知州,因为是岭南的官吏,一年下来的俸禄,比起中原的朝官,自然是缩水严重,估摸着连一万两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天子重点建设的州府,都是在中原地带,很少会顾及到南边的州路,是以,每岁拨冗财资的时候,也比地居中原的州府要少那么三、四成。
若是非要作一个譬喻,中原以北的州府,就是一块名副其实的五花肉,油水丰沛,诱人馋涎谄媚,那么。中原以南的州府,油水就廉寡了不少,像是一块再贫瘠不过的瘦肉,啃上去,还会很塞牙缝。
广州府与祯州府,放在前世,前者是一线的省会大城,后者是进击一线的二线城市,经济实力格外雄厚,但在大邺,这两座州府,与皇城相隔数千里,在广州、祯州地位偏下,财力就弗如洛阳城那般发达。
是以,要拿出整整一万两,不亚于是要将广州府与祯州府的家底都要掏空。
假令真的筹措了一万两,那么,今后,两座府衙的所有官员,势必会过得捉襟见肘。
所以,一切皆要慎行。
这一万两,到底有没有必要去筹措?
周廉认为是有必要的,凝声皆是道:“对付阿茧这一个细佬,大理寺确乎没有什么值得去惧怕的,但关窍在于,阿茧手上栓着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阿茧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若是我们不顺着他的意思来,谁能知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众人商榷的空当儿,这些,温廷舜闻言,眉心略微凝了一凝,正欲言说些什么,翛忽之间,他往乌篷船的方向望去,在众人商议的时候,阿茧开始有了进一步的行动。
他自船舱之中,提溜出了一大桶胡麻油,在天青雨色的照彻之下,少年将胡麻油倾倒在船身各处,囊括桅杆、甲板、船篷以及舢板,胡麻油在横风骤雨的淋漓之下,淌遍船身的边边隅隅。
温廷安对胡麻油并不陌生,它是江南地带惯常使用的一种炊油,与前世她在老家所见到的『花生油』相类似,因为油性较烈,易于燃烧,常用于馊米炊爨的厨务之中,相对而言,在中原与北地这些地方,酥油、苎油倒是用的较多。
此前,周廉潜入过夕食庵的公厨之中,也提到过,掌事烹饪一事的师傅,她们在下油烹食、筹备素筵的时候,所用的炊油,通常就是胡麻油。
甫思及此,温廷安心中再度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她凝眸地凝视着阿茧,看着他将胡麻油灌不仅倾倒在乌篷船各处,竟是还倒入望鹤绽露在海水上的手,女子原是白皙如瓷的胳膊,一瞬之间,教胡麻油搽遍了,凝脂般的皮肤,被髹染成了半金透黄之色,尤其是在日朗与雨雾的笼罩之下,更像是一枚瑰丽的琥珀玉石。
温廷安深吸了一口冷气,将胡麻油倾倒在船篷各处与望鹤的躯体上,阿茧这是要做什么?!
温廷舜道:“他应当是猜出了阿夕的机心,认定阿夕不会妥协,她不妥协,官府也很可能囿于她的立场,不会轻易筹措那一万两银子,是以,他决计采取进一步行动。”
至于是究竟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接下来,阿茧就身体力行地告诉了众人。
阿茧道:“你们喳喳咕咕了这般久,究竟是商议得如何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道:“肯定是不同意罢,也是,这一万两,对于广州府与祯州府而言,可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呢,既是如此,你们不想去筹措,那我也不勉强——”
言讫,他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柄火折子,吹拂一口气,折子上陡地掀起了一簇橘橙色的爝火,在昏晦如磐、形如铁色一般的穹顶天幕照彻之下,微渺的爝火,看起来是如此明亮,照亮了少年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