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32)
昨晌晚夕牌分,广府公廨,他不认同温廷安独自赴阿夕的约定,那个时候,温廷安拿出了潜藏在袖袂之中的这一柄软剑,剑身纤软如锦缎,质地却是剔透如雪,谈到这一柄剑的来处时,她说:『这是一位故人赠给我的武器,有它庇护,我定会安然无恙。』
周廉知晓,在温廷安的心目之中,这位故人拥有着举重若轻的份量,此人所赠的佩剑,她亦是一直随身携带左右,从不曾遗失。
只不过,他全然没料到这位赠剑的故人,会是温廷舜。
他不是温廷安的族弟么?
大半年前的春闱,考取进士及第第二,乃属当之无愧的榜眼,获赐兵部主事。随后,远赴漠北之地,抵抗金国兵卒,创下了不少赫赫战功,自此往后,便是深受苏清秋大将军的倚重,最近是回京述职一趟,获赐宣武军少将一职,这是正四品的官衔,自从六品拔擢至正四品,足见镇远将军对温廷舜的倚重,也能明晰地窥见温廷舜身上,圣眷颇浓。
在很多人而言,温廷舜一直是个很遥远的存在。
周廉对温廷舜的印象,一直都没怎么变过,在过去,他觉得温廷舜,一直是一个栖住在云端之上的人,人往远处轻描淡写地一站,毋需任何着力,一种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气息,便会迎面而至。
而目下的光景之中,周廉发现温廷舜,出落得比以往更加沉蓄静持,因为是穿过黄金甲、征战过沙场的缘故,他的五官之中,原有的锋芒,以及锐冷的棱角,被收敛了去,露出了趋于柔韧温沉的弧度。
或许温廷舜这些微妙的变化,一半是因为征战沙场,至另一半的话——
周廉又往两人紧偎相牵的手,深深觑了一眼,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原是滚热的躯体,一霎地,一寸一寸凉下来,有一簇薄发的火光,在此一瞬悄然泯灭了去。
心中只有一道声音在说,『原来如此』。
原来,温廷舜之所以会有这些改变,是因为温廷安。
原来,她如此珍视这一柄剑,也是有她自己的道理在的。
寒暄了一阵之后,温廷安说了一下接下来的案情规划,她决计时机不能再拖了,必须今夜就去对阿夕、望鹤和阿茧三人实行抓捕。
周廉道:“那我必须去。”
温廷安摇了摇首:“刘大夫说过了,你的伤情很严峻,不能再大动干戈了。再者,大理寺这一回有宣武军加持,军兵实力丰厚,目下已经在广府各座城门重重设卡,他们三人谅是要逃,也难逃法网。”
周廉本想温廷安说,我是不放心你的伤情。
但看到近旁的温廷舜,她有这般一位大人物护着,哪里再会受伤?
两人接下来还去见温廷猷,温廷安走了,温廷舜也准备走,却被周廉叫住。
周廉道:“温少将,温廷安在与凶犯对峙的那夜,她同我说,她很珍视一位故人所赠的软剑,因为有了这一柄软剑,她有了独自赴约的勇气。我当时一直在忖度,这位故人是谁,为何能在她心上占据这般大的份量,今时今刻我才发现,这位故人是你。”
明耳人都能听出这一席话的端倪,温廷舜略一凝眉,徐缓顿足,偏侧过身。
周廉道:“她一直以来,虽然看起来很随和,但骨子里极为坚硬,也因为性格很轴,吃过很多苦和坎坷,尤其是这一回来广府,被摆了很多道,但她一直没有放弃查案,终于查到真凶,却被陷害了去,我当时本想保护她,却是束手无策。”
“温少将,你要保护好她,别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和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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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至温廷猷的院子,空气之中,弥漫着清郁干涩的中草药气息,温廷猷正半坐在簟竹藤编的方榻上,显然是刚服过药,苍青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流下了深棕色的口涎,都是药液,打湿了他身上的袍裾和枕褥。
目下替他更衣的,是赫然是陶一,他一晌执起布条,将温廷猷的衣襟擦拭干净,一晌拿出一席干净的衣衫来,耐心熨帖的给他换上。
陶一是个流亡在江野之中的孤儿,原是拜贺先为师傅,跟他一同学习陶艺制瓷的技艺,已经有三个年头,再学两年,刚好能满师,怎奈天有不测之风云,师傅倏然遭了害,陶一无家可归,最近收养在温家,可以这么说,陶一这个孩子,一直在等温廷安,等着她给他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