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2)
夜里,温廷安辗转难安,望着纸窗外的绛青长夜发呆,她想查清楚寻衅案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温善晋愿意给她一架梯子,为她牵线搭桥,但温廷舜是温青松阵营里的人,只求仕进,她若是做了与念书无涉的事,温廷舜便会状告她,这厢还真是铁石心肠,一丝兄弟情谊都不顾。
温廷安有些气结,以为他会帮衬着她一点,但他竟然过河拆桥,真是阴戾险峻。日后,她多提防着他一点才是。
天未明,夜色还暗着,还没到寅正牌分,温廷安就爬了起来,洗漱罢,吩咐王冕,她今儿独自坐马车赴学,王冕奉着暖炉困顿着,听了这话,陡然一个激灵:“大少爷怎的起这样早,不与二少爷一块走啦?”
温廷安淡淡道:“他腿疾恢复得差不多了,加之我们相看两厌,多看一眼折寿十年,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就此放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冕觉得大少爷说得在理,他身为仆役,过去两日跟二少爷同坐一马车,也是怪不自在的,当下去堂厨跑了一趟,为她准备了几块热乎乎的裹蒸烧饼装着。
温廷安给爹娘请过安,俄而披着厚茸茸的狐白毛氅出了府,在路上啃完了一块烧饼,到了族学,趋步至东学舍的男宿,此处是全舍寒门学子的栖所,同值夜的学官打听了一番,学官眼睛乌青,搓着手哈了一口气,半耷着眼睑道:“今儿轮到这小子去太常寺外边撒盐扫雪,半个时辰前就出去了。”
寒门生员虽享有学廪与伙食费,但要包揽诸多既脏且累的苦差事,并且太常寺这个地方温廷安认识,之前沈云升同她说过,就在震敲木铎的高台附近,眼下五更不到,还差一个时辰木铎才响,她提灯去了太常寺外边。
朱梁白柱之下,寥寥立着数道浅青的少年袍影,今日的雪落得很厚,约达小半尺,冰层又滑,温廷安深一脚前一脚地慢慢走上前去,很快认出了杨淳的身影,他正一掌抱着宋刑统校注,无声默诵,另一掌抱着木质的盐盆,雪霾扑面,雪渍蘸湿了他的青衣袖袍,但他浑然不觉。温廷安拿出了一柄油纸伞,为他撑上,暂且蔽住了飘零霰雨。
杨淳身影一顿,看来人是她,拘谨且剀切地道了句:“谢谢廷安弟。”
寒暄一阵后,温廷安才知道,杨淳家世隶耕,出身寒微,两岁失怙,生母改嫁至淄州长山县的杨家作填房,杨淳也随生母从苏州吴县迁至长山,从杨姓,名淳。长山杨家算是殷实之家,但杨淳和杨母过的却是寄人篱下的清苦日子,后来杨母病殁,杨家人冷情,仅遣草席一张,草草将杨母安葬至乱坟岗,为了不再看杨家人眼色,为了改变命途,杨淳决意入仕,只遗憾,他以举子的身份入了三舍苑,却在过去两载之内,两番落榜,这让杨淳意志时而会黯然颓落不已。
纸伞之下,温廷安看了杨淳一眼,“你若想要升入内舍,我可以替你想辙。”
杨淳有些触目惊心地凝视她,以为对方是在说笑,他正色道:“想什么辙子?若是触犯了舍规那定是不可的,君子贫贱不移,我是想要升舍,但也必定不会去做蝇营狗苟之事。”
“我自当是让你凭你自己的努力,通过私试。若助你造弊,从长远来看,那定是作茧自缚的短视之策,我不可能会害杨兄。”
杨淳面露踯躅之色,思前想后一阵,想着温廷安是昨日课试的头筹,话辞有很重的份量,当是不会造假的,但他又有一丝后怕,遂没接话,上下打量了温廷安一眼,又听她浅淡地笑道:“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若不放手一搏,那今后就难再有翻身之机了,一生只能屈就求人,莫非你想让长山的杨家,压在你脊梁骨上一辈子吗?”
这成功激将到了杨淳,杨淳合拢了书册,趋近数步,凝声道:“廷安弟助我升舍,我感激不尽,不过,你打算如何帮我?”
“我会先给你摸底,探清你这两年以来所学的虚实,再为你裨补缺漏,当然,这只是计策之中的一小部分,还有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要待你告诉我一些实情之后,才能晓得。”
杨淳疑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温廷安这才将话头引至了昨日的长巷寻衅案子上,就道:“昨日同门的钟瑾钟师兄,为何会在巷口寻你麻烦?你要老实答我。”
杨淳愣了一愣,眸底晃过了一份挣扎之色,天色将近黎明,他看着寂夜之下的少年,温廷安茕茕孑立,容色被曙色瞄了一层金线,因此显得温笃且沉定,让人天生有信服的力量,杨淳双掌揉搓在衣裾前,应道:“钟瑾他们之所以打我,是因为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