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09)
“毕竟,幽州的百姓皆是晓得,这位新任的幽州刺史,值逢雷雨天时,便是容易罹患心梗,必须服下大夫所开的药。这些中药,研磨成粉末,亦属无色无味之物,其形态同花籽粉极其类似,且外,我设宴的当夜,正好起了狂风雷雨,少卿爷,你说,这算不算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温廷安眸心震颤,利用特殊的天候、死者的软肋、兼用不曾为世人所熟知的药物作案,这种手法,她太熟稔了。
在第一桩命案里,郝容亦是死在一个滂沱雨夜之中,加之他亦有嗜酒的毛病,死的时候,整个人正巧喝得烂醉如泥,这般一来,很容易制造出一种『雨天里,饮醉饱,足底打滑,不慎坠桥』的假象。
在第二桩命案中,贺成死亡的地点,正好坐落在珠江最下游,下游往往是云岫密布之地,偏巧他死亡的时辰,正好是在云岫最为繁茂的光景,附近的岸堤上、镇江塔中,其实有一些特遣的官吏在戍守,但他们碍于浓密的云岫,根本无法识清下游的景致。
既然无法瞅清贺成的所在,更遑论是救人逃生?
阿茧身作帮凶,撑棹操桨,划着舟筏,蛰伏于水岩洞之下,待贺成纵游而出,佯作要救他上舟而来,其实暗地里接力使力,借用竹桨,将贺成摁于水中,活生生将他溺毙。事后,用筏舟载着尸首,快速地溯游直上,教静候于堤岸上的阿夕换穿,李代桃僵。
那一会儿,阿夕便是扶着已经食过花籽粉的母子二人,去了水磨青泥板桥上,刻意引起夹岸百姓的瞩目,制造出喧嚣与轰动。
案发现场,所有目睹这一切情状的黎民百姓,所有人都以为是贺陶匠拖家带口,要一起沉珠江。
没有人,会怀疑贺陶匠被人掉了包。
也更没有人,会怀疑唐氏与郝峥,其实是被迫沉了珠江。
他们食下掺杂有花籽粉的黄埔米,神智陷入一种幻象之中,整个人变得毫无反抗之力,母子二人甚至不知晓自己濒临死亡,易言之,他们对置身处于的危难,本就一无所知。
在极致的幻象之中,他们就这般葬送了性命。
广府午门的仵作在验尸之时,只能验出母子二人腹腔有米糜,推断死者在生前食过少许黄埔米。
对于掺杂于黄埔米之中的罂.粟,他们根本勘察不出来。
这也难怪。
对于一种不曾为世人所知的,并且超出所有人认知范畴之内的毒物,仵作饶是能勘验出它的存在,也根本无法给它下定义。
他们根本不知晓它到底是什么。
罂.粟是胡商贩运进口的一批黑货,从二十余年前出现,表面上看,早已给朝扬朝大人焚毁,它的存在才未被流传出去,但世人不知地是,他们去夕食庵所用的诸般膳食,一律皆有罂.粟的影子,它的存在,只有朝扬、阿夕阿朝三个人知晓。
它成为了夕食庵,在百家庵厅竞争之中,永远置于不败之地的秘宝。
罂.粟不曾出现在世人的认知之中,但吊诡地是,它却又无处不在,便是出现在日常饮食之中,但世人为一己所食疯狂之时,竟是一无所觉。
就连大理寺,亦是差点中了道。
谁能料想地到,万民称誉的、教人食指大动的一碗米饭,居然是由毒物烹饪而出的?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物事,果真是被阿夕运用得淋漓尽致。
这厢,阿夕薄凉阴毵的嗓音,将温廷安的思绪唤了回来。
“幽州府衙内的一众仵作、衙吏,连夜不辍地勘察尸首、推鞫案情,最终认定,朝扬之死,是突发的心疾所致——我明目张胆地杀了朝扬,所有人皆是无法发现,也看不到,他们只相信他们所看到的真实,即是案情的全部真相。”
阿夕的嗓音轻若鸿羽,听在温廷安的耳屏之中,却如惊雷一般,她整个人俱是怔愣了。
温廷安蓦地觉知到一阵浓深久远的窒息感,她想起之前在镇江塔之下,丰忠全说过,朝扬死于心疾,至少世人俱是这般认为,这也囊括朝扬的妻儿,她们一并认定朝扬在雷雨天时,乃属心梗而亡。
只有凶犯以及阿朝,才真正知晓朝扬究竟因何而死。
朝扬用罂.粟牟取暴利,结果,竟是死于罂.粟。
这一种下场,是何其的荒诞。
暴雨一直在嘈嘈切切地落着,朝扬之死,俨若一块巨石,在温廷安本是平寂无澜的心湖之上,翛忽之间砸出了一道千仞深澜。
这一瞬,一道游蛇般的心念,戛然晃过了她的脑海,这种念头虽说极为离奇,但惊现于她的直觉之中,她一顺不顺地仰起首,凝视阿夕,匀吸了一口凉气,淡声问:“你之前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有阿朝拦阻,我早就杀了阿茧』,你要杀阿茧的缘由,可是因为他知道朝尚书,乃是你弑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