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88)
“我亲自去牢狱见犯人,适才发现是真凶便是俩个小姑娘,年龄,根本不到十岁,一位名唤阿朝,一个名唤阿夕,阿朝是妹妹,阿夕是姐姐。”
“两人秉性、行事风格,几乎完全走向两种极端,我审问她们之时,一个软弱爱哭,说责咎全在于自己,一个恣睢冷韧,将责任大包大揽,说父亲是她用锄头抡下去的。两人皆是争先恐后地承认自己弑父,官府遂是将姊妹俩,皆是一径地抓了起来。”
丰忠全的视线放在极为幽远之处,思绪俨若钩沉在一滩流水往事之中,继而回望向温廷安,道:“望鹤师傅入庵厅以前,名曰阿朝,她是妹妹,秉性纯良淳朴,心肠也柔软至极,你们之前去公廨牢狱,在里端所见到的,被髹染成葱绿色的墙面,便是出自阿朝之手,她说,不能让犯人整日面对黑暗压抑的墙面,不然的话,很容易催生轻生之念。”
话至此,丰忠全眉眸尽显柔色:“能想象的到吗,这是一个未盈十岁的小姑娘,所说出来的话,她的一行一止,能教人感受到绵延不绝的慈悲,她的心思还格外敏细,能强烈地感受到旁人的疼楚与悲欢。易言之,她的通感能力、共情能力,非常厉害。”
温廷安凝了凝眸心,心道一声『原来如此』。
难怪了,此前她去牢狱之时,见到甬道夹侧两堵,被髹染成一片翡翠碧色的墙面,顿感匪夷所思,接着听丰忠全说,『将墙面漆刷成植物之色』,乃属望鹤师傅的主意。自那个时候起,她便是心中存有一丝疑窦,为何在管理牢狱一事上,望鹤师傅居然也有话语权?
望鹤师傅为何会提出这种意见,莫非她畴昔去过牢狱?因何事而去?做饭食给犯人啖么?
但是,牢狱之中也有固定的、掌司厨事的师傅,毋需望鹤师傅操劳。
更何况,夕食庵的主客,是面向广州城的达官显贵,与公廨牢狱,根本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温廷安耙梳不清楚,望鹤师傅给公廨牢狱提意见的契机在何处。
但今下,听着丰忠全的解释,她一下子豁然开朗。
望鹤之所以能对牢狱提出适配的建议,原来是,在她年纪极轻的时候,便是在公廨牢狱之中栖住过一段时日,对牢狱内部的民犯的生活,有深刻的感知,所以才能提出一些不太寻常的,甚或是常人所难以顾及到的建议罢。
只不过,获悉了望鹤真实身世的那一刻,温廷安不由有些揪心,甚或是感受到一份尤为震颤的心疼。
才仅仅十岁的年纪,便是深陷缧绁。
深陷缧绁的原因,是因为弑父。
为何要弑父呢?
是因为不能满足父亲望子成龙的愿望罢,父亲希望她是男儿郎,偏偏她是女娇娥,既是无法成龙,将来可能也难以成凤,从一出生开始,就遭致了父亲的冷眼与暴力。
更何况,她们的父亲还经常鞑伐母亲。
仔细想想,在一个充满威胁、贬低、嫌弃、辱骂、吓唬、不和睦的家庭环境之中,生活了将近整整十年,这回给望鹤和她的阿姊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
她们生活得不是家,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阿鼻地狱,她们无法再忍受暴行,当她们看到父亲殴打母亲之时,反抗,就成了她们唯一的能够做的明日路。
不过,温廷安委实有些难以想象,温凉恭俭的望鹤,能会是抡起荷锄,朝着父亲后脑勺砸下去的人。
至于望鹤的阿姊,阿夕——
温廷安与周廉他们对视一眼,俱是问道:“那么阿夕她?……”
丰忠全道:“阿朝是极慈悲良善的,她的姊姊阿夕,则是完全另外一番面目了,性格刚硬如刀,见谁就刺谁,一点都不好相处,撬过牢房的铁锁,掀翻过狱卒,还曾带阿朝一同越狱。”
“打狱卒,越牢狱?……”周廉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容色,一时半会儿寻不住合适的形容词来描摹自己对阿夕的印象,只得道,“这位姊姊,与妹妹阿朝的性格,完全是两种迥乎不同的极端啊,真是难以想象。”
杨淳与吕祖迁亦是露出了认同的容色,吕祖迁抚了抚胳膊,道:“像是善恶的对立两面。”
温廷安凝声道:“难怪了,阿夕对府牢极为熟稔,应当是知晓钻溺井,就可以逃离牢狱了,所以,当初贺成钻了溺井,便是出自阿夕的授意与指点么?”
丰忠全露出了不置可否的容色,没先应承温廷安的话辞,而是继续讲述掌故:“阿夕委实是太难以驯服,用一句广州白来形容,她性格是特别『蹿』的,小小的一方牢狱,根本管不住她,这些事,其实都算情节轻微的,要说惊天动地的,还搁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