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47)
其他人看着丰忠全的反应,他怔然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凝视温廷安:“你怎的晓得我具体的年岁——杨书记,你偷偷泄了密?”
杨佑露出一副冤枉的表情,顺带剔下了鬓间最后一根白发丝儿。
温廷安解释道:“大邺官员的致仕之龄是在七十五,您若是在五十岁,那不必如此着急于染黑膏,但若是在七十岁,就能想得通了,您想给每岁来广府考察官绩的吏部通判、都察院,在他们考查黜陟的时候,留下一个年青的印象,认为您离致仕还远着,倒也不会急于让您解甲归田,是也不是?”
此话一针见血,道出了染发与仕途休戚相关的潜在规则,丰忠全不怒反笑:“猜着了整数,那零头又是怎么猜着?”
温廷安指了指香坛上,那一侧朱缃剪绣而成的香钱簿,众人循目望去,她娓娓道:“你捐给夕食庵的香积钱,捐了多少年,就意味着您在广府待了多少年,此外,我在南下时,翻过您的履历与政绩,二十三年前,你亲自联袂当地各州缙绅,斥资修葺了珠江上第一座青板桥,为南北两岸缔造了繁荣的贸易往来,那时您才四十九岁,如此,猜出您的具体年龄,并不算难。”
被猜出了真实年庚,丰忠全本是容色极不虞,但温廷安在话辞之中处处点出他的丰功伟绩,相当于先有棒子再有甜枣,这位后生算是个聪明伶俐的,哄得他高兴了。
丰忠全负手在背:“你这个细路仔,倒是真正做了功课南下的,与往年查案的细路仔不一样,后生可畏。”
温廷安拱手,浅笑道:“哎,丰知府,怎的不客套我一声少卿了?”
杨佑在旁应和道:“老爷说你是个细路,是将你当广府自己人了,生疏些的,可不会这般热络。”
丰忠全沉吟一番,道:“李太白曾经诗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你们猜赢了,说罢,要我应承你们何事?”
四位少年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关乎郝容那日同您起争执的事,能否细细道来?”
少年之语,端的是直言不讳,来意都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杨佑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丰忠全又气白了两鬓,这位广州知府最近频繁劳碌于筹措粮米的事宜,身子更也佝偻了,生出愠气就容易白首。
讵料,丰忠全并不恼,心平气和道:“自然可以,但咱们喝早茶先。”
一片灯火香烟之中,两位着清肃素衣的妙尼,手持念珠,温然有礼地延引众人去了尽处的第十八进,一路上,温廷安颇觉自己真是大开眼界了,明明才卯时的光景,但前十七进已然是人满为患,引路的妙尼见温廷安心生好奇,便介绍了这些食客,仔细一听,俱是广府之中颇有名望的富贾、显贵、纨绔。
抵至第十八进,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古旧的茶香,是陈年普洱与擂茶杂糅在一处的清郁香气,膳案乃呈空心环,是流觞曲水的大格局。先有茶水尼,给诸人逐一洗濯茶盏、盛盘,这道工序名曰「水靓双滚」。食具濯洗干净后,陆续呈上两种名茶,分别是擂茶与普洱,紧接着,数位企堂尼推了一座蒸笼车徐缓而至,揭了笼屉,里头大有景观,可谓是琳琅满目——
叉烧肠粉,粉果,豉汁凤爪,蔗糖虾饺,莲蓉酥饼,麸皮卷,牛百叶,马蹄糕……
名目琳琅满目,教人眼都发直了,企堂尼道:“此则望鹤师傅躬自掌勺,万请诸位檀越笑纳。”
“居然是望鹤师傅,”温廷安纳罕,“师傅晓得我们来此了么?”
企堂尼抿唇笑道:“夕食庵是提前半个月接受订席的,但与广府交情敦厚,每日都会空出第十八进的位置,丰檀越昨午订席,附有名单,师傅也知晓你们要来,故此,早在子时便开了火、生了炉。”
四人听罢,面色皆是动容,丰忠全道:“原来你们几个细路,竟还与望鹤相识,早说嘛,省得杨书记特地写名单了。”
温廷安思及,望鹤身上怀着近八月的胎儿,刚从蜀地南下,舟车劳顿,本该歇养的,今次却为她们大兴厨事,温廷安对企堂尼道:“真是有劳望鹤师傅了,待膳毕,我们会亲自寻她问好。”
其余三人附议:“多捐些香积钱,支持庵内的早茶事业!”
待企堂尼退下,温廷安每样都尝一了些,庶几快将舌头都咬掉了,看上去是荤食,其实都是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