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43)
贺先点了点首:“因为郝容的死,可能与我脱不了干系。”
贺先的态度一直很暗昧模糊,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对郝容的死负责,但他的态度十分游移。
哪有人,连自己杀没杀过人,都不清楚?
吕祖迁与杨淳负责做笔录,听得此话,显出匪夷所思的容色。
温廷安轻拢慢捻地叩击桌案,问:“郝容坠桥的那夜,你人在何处,做了什么?”
贺先道:“我照常去了菩提庵喝酒,不过那一回,我故意待至夤夜牌分,意欲跟他同路,要赏他一个教训。”
“教训?”
“是,因郝容这厮醉后,时常殴打妻儿,那家务事闹得左邻右舍皆不安宁,尤其是郝夫人,悉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她待客或是出门,总将自己裹得格外严实,耻于见到生人的样子。”
温廷安望向了周廉,周廉沉思片晌,道:“他说得不错,我晌午造谒了一趟郝家,郝夫人穿着很厚实,当时我还纳闷,广州的天气还很郁热,她怎的这般快就穿了冬衣,询过她,她说是身子虚寒,很畏冷。”
贺先随和的脸上,顿时显出一种陌生的沉重,温廷安发现他的露出了一种怜惜,像是对郝夫人遭遇的同情与悲悯。
贺先道:“郝夫人常年受伤,为她疗伤的是刘家药铺的大夫,少卿可以差人问一问刘大夫,看看郝容殴打妻儿此事,是否属实。”
吕祖迁与杨淳记下了贺先的话辞。
温廷安问道:“你对郝家的家务事似乎很熟稔,但你的栖处在越秀坊,郝家则在荔湾坊,两坊之间有不短的距离,你怎的会晓得这般多的内情?”
“是郝家的大儿子郝峥告诉我的,他在我的陶艺舍当学徒,”贺先的面容笼罩在了沉重的翳影之中,兀突突地笑了下,“他才九岁的年纪,旬日的时候,其他小徒弟都被其他家长接走了,唯他死活不肯跟郝夫人回去,因为他说,他的旬日都是父亲的休沐日,父亲休沐回醉酒殴打母亲和他,他被打怕了,不敢回家去。”
“这是一年前发生的事,郝峥这孩子,藏不住心事,什么都愿意跟我唠,所以,我也慢慢晓得很多郝家的事,很替郝夫人与郝峥谋不平。”
温廷安顺着他话辞,问道:“所以,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贺先道:“我肚量没这般窄,我更不是冲动的人,不会轻易与人动手,与这郝家母子打了一年多的交道,我对他们愈发怜惜,觉得郝家,已然是名存实亡了,我给郝夫人提建议,假令她出于真心,可以同郝容和离,来越秀坊与我同住。我这个人落拓半生,虽是个酒囊饭袋,但手艺在身,还攒了些钱财,养活他们,让生活有个奔头,还是构不成太大问题的。”
一语掀起千层浪。
审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一阵长久的无言。
……竟是劝郝夫人与郝容和离么?
“古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有些时候是,拆了一桩婚,便是对两人都好过。”贺先自嘲地笑了笑,“郝夫人起初并不同意,广府的女子若是和离,那名节和清誉会受到污损,那时起,我晓得她动过和离的念头,但一直不敢跨出那一步。”
“直至半个月前,广府开始落起春雨了,还不是旬日,夜半郝夫人忽然来找我,我发现她身上又添了新伤,细问后才知晓,郝容下值后,说她煲得濯足姜汤少放了两片姜,怀疑她是不是省下了几文钱去外边偷人,又殴打了她,我当时发现郝夫人脖颈上的掐痕,青紫交加,触目惊心,那一瞬,我是真的,真的——”
贺先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错不错地盯着烛火,眼眶不自禁地熬红,“动过杀念的。”
“官品与人品,全然是两码事,郝容是忠正不二的清官,但私底下却人品卑劣,虐打妻儿,所以和离这一件事,决计不能再拖了,我要给郝容教训,命令他答应同郝夫人和离,坏人我来当,所有罪咎,我一人来挡。”
温廷安陷入了沉思,少顷,道:“那个雨夜,你可是尾随他,上了水磨青板桥?”
贺先点了点首,直言不讳地道:“桥上无人,我直接招呼他了一声,将他一举掀倒在地,对他说,如果不同郝夫人和离,我就去他姥姥的将他扔珠江里。”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温廷安双手交叠在膝面上,问道:“那你做了自己所说的这件事吗?”
贺先冥思了好一会儿,咬肌绷紧,许久才松弛开:“我当时喝了酒,也确乎是在气头上,郝容一直不同意和离,还说了诸多轻辱郝夫人的话辞,我气急攻心,将他推下珠江,教他被淹死算事,此后郝夫人不再会随夫姓了,她能做回唐氏,不用在识人眼色度日,郝峥也不必提心吊胆,害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