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82)
她与温廷舜分开扣押在司房中,她独处时回溯了今夜探狱的来龙去脉,越是深忖,越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诸如常娘的横死。
诸如他们前一脚离开关押赵瓒之的大牢,后一脚官兵便来逮人了。
诸如她分明是同那个寺丞在三司会审上打过照面,但那人却佯作不认得她。
诸如赵瓒之所说的,那一席耐人寻味的话,『兔死狗烹,唇亡齿寒。』
诸般的疑窦与困绪,在心尖虬结、扎根、滋长,温廷安在司房之中没候太久,很快地,门帘被人搴开,便是等来了阮渊陵。
阮渊陵看着她身上蘸染了不少血污,邃眸生了微澜,一行屏退左右,一行躬自打来一盆温水,蘸湿布条,替她擦却了手肘处的血渍,温廷安觉得他此举有些亲昵,整个人不大习惯,后撤数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清楚,且道:“此事我而起,与温廷舜无关,掌舍要罚的话,便罚我罢。”
阮渊陵半垂下眸,看着少女避让的动作,眸底压下一重黯色,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没有听我说的话,私自去查了这个案子。”
他是陈述语气,听不出具体喜怒。
“那是因为,我觉得常娘与椿槿他们量刑过重,仔细勘阅她们的口供,便有不少尚未查明的疑点,”温廷安坦白道,“方才我和温廷舜去诏狱一查,那些戍卒明明在把守深牢,但常娘竟是已经遭害,这就说明诏狱看守不严,还有就是凶犯的身份,只消大人派遣仵作去验察常娘的尸体,便能勘验出端倪,以佐证我们不是凶犯。”
阮渊陵拂袖剪掉烛芯,烛火更熠亮了些许,沉默晌久,似是将什么情绪镇压下去,寒声道,“这一宗案子到此为止,你走罢,但温廷舜必须留下治罪。”
温廷安锁了锁眉心,“凶犯弑害常娘,嫁祸给了我们,掌舍不当是应该让京衙去验尸,待验状一出,才定夺温廷舜的罪咎么?”
“这是本官的事务,你目下当做的,是回去伏案读书。”阮渊陵口风甚严,眸中寒芒浮显,“你不应该不听话,太子对你期望很大,春闱应考,你切莫辜负他的期嘱。”
温廷安脑海里只思量着温廷舜要被治罪的事,没去悉心在意阮渊陵的情绪,她打破砂锅道:“温廷舜没有弑人的动机,这一点,掌舍应当比我清楚。假定不勘察清楚缘由,便轻易定治一个人的罪,这难道便是阮掌舍口中的律法?这又与枉法有何区别?”
阮渊陵从案前起身,嗓音惕冷而低哑:“你,在跟我讲大邺律法?”
男人怒极反笑。
光阴在二人之间的对峙之中拉锯,支摘窗外一袭如注的檐雨,透出些微凝滞的月色,俨似一层霜霾,横亘在两人之间,温廷安殊觉,当她道出这一席话的刹那,趺坐在案前的男人,有一股极寒的气息隐隐渗透,浓重的冷压,犹若一柄薄片的刃在咄咄迫近,一时让她感到觳觫,那一瞬的感觉,同被掐颈别无二致。
这样的阮渊陵,无疑是陌生的。
温廷安下意识要后退一步,但下一息,被阮渊陵抬起手指捏住下颔,男人的力道极紧,目色也添了一重戾重的愠色,温廷安的下颔肌肤本就柔嫩,不出片刻,便被他捏出一道红痕,他垂眸平视温廷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温廷舜是旧朝异端,早晚要除,今次本官要感谢你,借你之手攘除他。”
一语掀起千层浪,温廷安瞠目望着他,下颔处的肌肤每一寸皆在剧烈痉挛,原来,阮渊陵早已知情一切,她怔忪了片晌,问他:“你让温廷舜入鸢舍,仅是出于利用的目的,眼下媵王落势,温廷舜也没了利用之处,你要……”
温廷安顿了顿,溯及赵瓒之在狱中的讥嘲,话音变得沉沉,“兔死狗烹?”
阮渊陵摩挲着掌心指腹处的玉扳指,闻罢浅笑,顺着她的话道:“温家包藏旧朝异端,也是其罪当株。”
阮渊陵这番说辞并不是玩笑,不过是一个平静的预告,温廷安镇压下心底的滔天震意,平静地望着阮渊陵:“这些都是太子的旨意?”
她素来清楚,阮渊陵是赵珩之的喉舌,前者下达上情,后者上情下达。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赵瓒之在狱中之所言,真可谓是一语成谶了。
放眼大邺皇室,再无一人能够同赵珩之分庭抗礼,他祓除异党的同时,也会修剪曾经跟随他的旧部,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温家。
想起历朝以来帝王对待旧臣与包藏异党的做法,从来便不曾心慈手软,温廷安明悟这一切,但委实真的出乎意料,原著当中并无这样的剧情,她也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