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80)
清郁的桐花香气残留在脸上,温廷安吐息匀定,以手背抵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以掩遮自己内心的芜乱,但看着温廷舜温和的笑眼,她一时发窘,心上一片参差,诚觉自己逊爆了。
“去诏狱。”片晌,她才憋出这样一句话,少年的眸梢牵出一丝浅浅的笑弧,应声说好,模样竟比平素都要乖。
温廷安心里塌陷得更加厉害,僵着身子出了值房,行路时也没发觉自己同手同脚,温廷舜重新燃了烛火,一行阖了支摘窗,一行跟着温廷安出了院去。
诏狱是洛阳城内看守甚严的牢狱,重重设卡,温廷安只去过一次,还是去看梁庚尧的那一回,当时是周廉负责引路,带着她七拐八绕,才至牢狱的最深处,温廷安以为自己要好一番找寻,孰料,此下潜伏在狱外梧桐树的罅隙,一道人影如箭簇一般无声而至,来者是个面容隽朗的青年,性子较为活络些,自我介绍说是甫桑,絮絮说了一番诏狱之中的交班情状。
“目下距离下一轮轮值尚有半炷香的时间,到时候戍守的狱卒数量将会减半,少主和温姑娘可乘隙入内。”说着,递呈上来一份诏狱地形图,各处兵力戍守情状都拟注得一清二楚,就连捷径、赵瓒之他们等人所处的位置,亦是用朱笔极为明晰地标记了出来。
温廷安静扫一眼,将大致的位置都记着,便将舆图递给温廷舜,温廷舜接过,并没有看,仅是纳藏在袖袂之中,问她道:“是案桩的哪个地方让你生了疑虑?”
关乎媵王私冶炼火械的这一桩案子,多方势力掺杂其中,嫌犯的供词琐细又庞大,若未在三司会审上旁听的话,温廷安很可能不会起疑,但就是因为旁听,她催生出了一丝疑虑,“我起初觉得是量刑过重,毕竟,常娘与椿槿等人罪不至死,后来我退一步想,或许定她们死罪,是想让她们封口,让她们投靠媵王做事的东家,会不会另有其人?”
温廷舜狭了狭眸,凝声道:“你怀疑赵瓒之只是这一桩案子里的替罪羊?但谋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本人也供认不讳。”
“这样说是没错,但你难道没有发觉,从进入酒坊那一刻开始,寻到账簿、混淆视听、在采石场发现完颜宗武,这一切其实都太顺遂了,就好像,背后有人已经替我们铺平道路、摆平险阻,引导我们走到了这一步。”温廷安眉心微锁,愈是深深思索下去,愈是觉得不大对劲,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索跃出水面,足以将之前一切所调查到的东西,都相继推翻,但思绪驳杂,她暂且寻索不到。
片晌之后,温廷舜敛眸道:“宋仁训与孟德繁有问题。”
温廷安怔愣了一瞬,倒没思量到这两人身上来,道,“这两位公子哥儿,不是秋笙的忠实拥趸么?日掷千金,只求一坛武陵玉露。”
树影斑驳,筛下了一树碎细的光,浮照在温廷安的面容上,她眸底淡光点点,俨似一抔消融的春雪,温廷舜看了她一眼,眸色黯了黯,说:“我是指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宋仁训是殿前司都虞侯的嫡次孙,孟德繁是吏部尚书的长孙,关窍便在此处,殿前司与户部,皆与枢密院关系甚善,而枢密院指挥使庞珑,乃是东宫设伏于赵瓒之身边,如此,你觉得,宋仁训与孟德繁,都出现在常氏酒坊,会不会有些巧合?”
经他一提点,温廷安便是悉数回溯了起来,宋家与孟家都是庞家的拥趸,隶属于□□,但庞家已然在暗中投靠了太子,宋仁训与孟德繁每夜往酒坊挥斥千金,都虞侯与吏部尚书不可能不知情,但他们却是纵任孙儿这般败家,显然是刻意为之——那只能说明一桩事体,酒坊内每夜的竞酒会,是宋、孟两家与常娘里应外合筹措好的。
宋仁训与孟德繁之所以每夜出现在酒场,恐怕背后是有庞珑的授意,而庞珑是太子的暗党,庞珑的授意,本质上也就是太子的授意。
一言以蔽之,常娘怕也同庞珑一样,也是太子麾下的一块磨刀石,假意投奔于媵王,但为何事成之后,太子要对她施予重刑?
千条万绪耙梳下来,温廷安的心越来越沉。
温廷舜往远处看了一眼,垂眸看着温廷安,对她道:“现在是轮班的时刻,戍守疏松,我们进去罢。”
不知为何,她此下的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点头道了句:“好。”
温廷舜轻功极好,庶几是雁过无痕,趁着那些官兵不备,飞快地潜入诏狱之中,一番按图索骥,很快抵达牢狱的最深处,然而,尚未来得及寻到常娘,温廷安便是嗅到了一抹浓郁湿漉的血腥气息,她同温廷舜相视一眼,不安感前所未有的浓烈,驱前赶至那牢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