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71)
“好了。”少年嘶哑的嗓音掠过耳畔,如酥在她耳屏边的风,声落,桐花香气淡去,温廷舜退居两尺,好整以暇地望定她。
对于她的去向,他什么都没问,仿佛早已铭记于心。
温廷安脑子发灼,怔然了一瞬,连『谢谢』都忘了道上一声,转首打马便走。
少时,她的身影在视野之中逐渐淡成一道墨点,温廷舜面容上的温色,也消弭了下去,慵然半倚于原地,慢条斯理地偏过眸,不远处的戟门后,隔着淼茫辰光与云雾,隐约可见那处伫立着一道少年身影,这人不是庞礼臣,还能是谁?
庞礼臣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温廷舜,下颔线条绷紧,周身气势冷若冰霜,周身戾气浓重,刚才那一幕,看在了他的眼中,甭提有多刺目。
本来他是要来送一送温廷安,结果,因是迟来一步,便是见着了这般一幕。若不是念着此处是前院,他掌间的朴刀怕是早已按捺不住。
庞礼臣大步走至温廷舜近前,口吻汹涌着一丝锐冷的弑气:“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温廷舜半敛着眸,容色波澜不惊,随庞礼臣到了其庭舍之中。
天时尚早,远处的书院里中,却已传了一番抑扬顿挫的学读声,九斋今儿也是有早课的,温廷舜掸了掸袖裾之上的灰,刚一落步,便见庞礼臣提刀照定他面门,劈削了过来,攻势既快且狠,刀刃所过之处,掠起阵阵罡风,一阵大开大阖,作势要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温廷舜没使软剑,身影如行云流水一般,徐缓地错开半步,俯仰之间,趁着那锋刀打着他近前划去时,他眸心黯了黯,薄唇抿起了一丝弧度,对庞礼臣道:“仔细了。”
庞礼臣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温廷舜已然破空纵掠半丈,他捏住了锋刀的刀刃,罡气一下子消弭于无形,他沉腕抬肘,形同四两拨千斤一般,于交睫之间,便将庞礼臣的掌间朴刀,轻而易举地撬了起来。
庞礼臣被震得虎口一阵痹麻,庶几快握不住那一柄刀。
温廷舜也没打算为难他,袖手一拂,任由刀锋铮鸣落回鞘中,眸底如古井般无波无澜,是一贯的矜冷与寡淡,“庞兄承让。”
庞礼臣磨牙霍霍,猛地以刀拄地,气血一阵上涌,又交战了数个回合,却是屡屡不敌,对方不论武功,抑或轻功,远远在他之上。
这一刻,庞礼臣心中翻涌起诸多复杂的思绪,没成想温廷舜一直在韬光养晦,看上去弱不胜衣的一个人,底蕴竟是如此深厚。
但教他更愠怒地是,是温廷舜对温廷安之所行。
今次,若不是亲眼所睹,庞礼臣大抵是不敢轻易置信的。
温廷舜怎的,怎的会亲自为温廷安系好蹀躞带?仅是这一眼,便教庞礼臣悉身如罹雷殛,这温家的兄弟俩,感情不是素来不睦的么?
假定庞礼臣不晓温廷安的真实身份,那么,看到这一幕,他仍旧可以解释为温廷舜是纯粹在关切长兄。
但在数日以前,九斋将二人自火硝乱石之下,救出来的那一刻,庞礼臣觉得,温廷舜应是早就晓得他长兄的真实身份,不过是秘而不宣罢了。
但纵使晓得,温廷安是长姊,而非长兄,那又当如何?能改变甚么?
庞礼臣不由追溯起畴昔种种——
从在斋中争座位伊始,温廷舜让她坐至身旁。
每逢濯身时分,在夜里将众人驱策至旁处,让温廷安独自待在净房之中梳漱栉沐。
元夕夜,温廷舜躬自执脂粉妆奁,为她点面靥、摹唇脂。
鹰眼之术的课上,佯作被庞礼臣重伤,引得温廷安关切。
……
这些场景极为琐细又微小,但在冥冥之中自有联结,串成一条连贯的线索,这俨似一只纸鸢,钩柄牵系在此处,但纸鸢的终处,却是指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真相。
庞礼臣心中起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褶皱,心中盘踞着诸多缠丝般的问话,那逡巡于喉舌之间的千言万语,最后稀释成这一句:“温廷舜,你以后离温廷安远点,否则,小爷叫你好看!”
哪怕温廷安对庞礼臣并无那份情意,但庞礼臣也不忍看她受到丝毫的伤害。温廷舜对温廷安抱持什么念头,她可能不太明晓,但同为少年,甚或是说,同为男性,庞礼臣是知晓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还有一腔少年意气的妒火,焚烧在了空气之中,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温廷舜狭了狭眸心,左手指腹徐缓地摩挲着右手腹侧,唇角浮现出一抹冷然的哂意,“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