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61)
变故生发得太过于突兀,教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温廷安饶是要逃,业已太迟,炯炯的烈火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崩石,朝她飞扑过来,她还没来得及作出防备,便觉足下的地面如破碎的琉璃,被烈火撬开了成百上千道裂纹,她的重心在此一瞬失了衡,整个人沉沉地陷下去,庶几是逃无可逃,万劫不复。
温廷舜的眸瞳,清明地倒映着温廷安的面容,他行将道出口的话,此际,陡地哽塞于喉腔之中。
世间一切声音,仿佛就此被摒弃而去。
山火潦烈地飘摇,长夜如绞索般漫长,他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场血猎,父王命人纵火烧掠山林,他身为太子,领头纵马,搭箭田猎。那一片被大火吞噬成地狱的山林之中,有一只他豢养的雪狐,他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烈火烧身,但后来他发现,雪狐背后还中了一枝翎箭,血丝从它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逝而去。
它望向他的眼神,是那般的平寂,平寂之下,是绵绵无尽期的黯然与绝望。
这是湮灭在温廷舜心中最深的梦魇。
一切他所喜欢的东西,最终,皆是要离他而去,因他而死。
这就像是指尖之上的一握砂,无论如何用力地攫取,都无可避免要历经一场从指罅之处流逝奔流的命运。
他根本抓不住。
倏忽之间,那一只小雪狐变成了温廷安的身影,这教温廷舜堪堪定了定神,她的眉眸烙印在了他的心尖上,挥之不去。
温廷安不能死,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这厢,温廷安陷入不断皲裂的地壳之中,眼看要被大火一举吞噬,她脑海之中一直在想着逃命的法子。其实,她业已想到一个法子,自己的袖袂之中还藏有一个龙爪钩,只消将龙爪钩奋力朝外一抛,她便能逃出生天。
温廷安也这般做了,但理想与现实的情状,落差是非常大的,她的重心一直都不太稳,龙爪钩也一直抛不出去,上头也一直有诸多碎石和尘霾砸落下来,慢慢吞噬了她的身躯。
温廷安的心中沉了又沉,她真的葬身于此了么?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道了一句,她不信。
比及她再要往上抛出龙爪钩之时,一道游蛇般的软剑,伴随着一道摧枯拉朽的暗芒,破空垂下,一举缠住她的腰窝,紧接着,将她朝地面上一抬,温廷安就这般被拖拽了出来。
惊魂甫定的间隙,温廷安重新抬起了眼眸,第一眼便是看到了温廷舜,少年面容苍白到了极致,黑曜石般的邃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那一柄软剑的剑柄之上,都是稠湿的血,是他掌腹流淌而出的血。因是握住剑柄的力道过硬,少年的掌背与腕骨等处俱是青筋狰突,苍青的筋络,呈现出一派摧枯拉朽之势,一径地蜿蜒入袖袂之下。
方才温廷安所陷落进去的那一块塌洞,就在下一刻,被流火即刻夷为平地,若是温廷舜迟了那么一秒,温廷安很有可能便是没命了。
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是温廷舜将她从鬼门关之中救了回来。
温廷安见至此状,整个人俱是震住,她喉结一动,刚想说些什么,但在目下的情状之中,动乱丝毫没有平息,方才那个塌洞陷落下去的时候,此际,他们二人所处的地面,又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乱石四下飞滚,三不五时就要朝着两人这端飞迸来。
温廷安吐息一滞,要拽住温廷舜一块逃离,但她的速度根本不及那一块大石头,并且,温廷舜已然先她一步做出了行动。
他倾身迫近,挡在她的近前,替她抵挡住了四面八方飞窜过来的崩石,一切的暄腾和嚣杂,皆在此一刻安谧了下来。
在巨大的失重之中,两人被震飞在半丈之外的石地之上,在这个过程当中,温廷舜一手护着温廷安的后脑勺,一手托紧了她的腰肢,及至蘸地的那一刻,温廷安陡觉一块重物自远空飞溅而来,狠狠地砸中温廷舜的后背,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她闻着覆护在身上的少年,传了一记游丝般的闷哼之声。
她每次遭遇危难之时,都是温廷舜庇护在她的身前。
这个场景,让她感觉穿越到了许久之前,是在举行升舍试的那一日,叛贼朝着她射了一枝乱箭,她躲闪不及,是温廷舜挡在她的身前。
箭簇差点刺中他的心脉大穴。
打断温廷安思绪的,是一股极为浓郁而湿热的血腥气息,她感受到湿腻凉薄的液体,从少年的身躯之中缓缓流淌了出来,逐渐蘸湿了他的夜行衣,也蘸湿了她的手掌心——这是温廷舜的血,血丝是这样的冰凉,如霜如霰,教她一阵猝不及防,身子骨俱是绵长亘远的一阵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