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51)
他替她擦拭掉烟霾的那一刹,温廷安的心中,瞬时起了不小的触动。
肤颈之处,瞬时起了一团绵长的温热,这一团温热之意,如燎原的火,这团火所及之处,俱是寸草不生,少年的指腹,如野火,将她的耳根、腮部甚至眼周,都燃及了。温廷安素来是沉笃柔韧的一个人,但也没有防备温廷舜会这般碰触她,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她下意识缩了缩颈部,这是她本能的反应,因为他触碰她的时候,她感到颈部的肌肤,猝然泛着一丝微微的痒意,她的缩颈之举,仅是出乎本能。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般模样,落入少年的眸中,是有多么可掬。温廷安平素是英气温暾的范儿,鲜少会露出有女儿家的憨态,但就在方才,她在不经意之间,撇开视线,薄薄的眼睑泛散着一丝绯晕,眼周蘸染了一丝胭红,鬓发之下珠玉般的耳根,随之浸染了绵延粉色。她大抵是没有想到自己感到局促,明面上将情绪伪饰得极好,但她的面容,还是不动声色地出卖了她。
晌久,温廷舜低叹一声,后撤一步,嗓音放柔了一些:“长兄想问什么?”
他想到,因是离得太近,教她心中生了戒备,她应当也是不容易开口相询的。
见到温廷舜适时退开一些距离,温廷安原是一直绷紧的心弦,此际稍稍松弛了些许,如果温廷舜不在的话,她大抵要捂着胸口顺气了。
但温廷舜仍在。
他在问,长兄是想问什么。
他应当是觉察到她想问什么,故此,才主动去发问。
一派岑寂之中,只见温廷安徐缓地抬起了目色,邃黑的瞳仁之中,攒着邈邈雾色,她的嗓音,也在无形之间掺杂了几分深意和锐度——
“其实这些问题,我很早就问过你了。我问过你,护送梁庚尧去崔府的那一夜,与朱常懿交手的玄衣客,是不是你?如果那个人是你,你为何要劫这一辆马车?你的目的是梁庚尧,还是大理寺?甚或是说,是当今的天子?”
“你平素一直不显山露水,给人一种体弱多病之感,但我发现,你的轻功极好,也极为擅用软剑。你与魏耷、庞礼臣、朱常懿、钟伯清,甚至是赵瓒之,同他们交手之时,皆是能不落于下风。所以说,你平素是在有意藏拙,是吗?”
“钟瑾对杨淳寻衅滋事时,你原本能出手解救,但你没有选择这样做,你是故意要牵扯出梁庚尧这一条线索,好顺利入鸢舍,是吗?”
“朱常懿曾经跟我说,升舍试那一日,乱箭朝我射来时,你替我挡下一箭,箭簇正好射中你右胸处,与你的心口命脉就差那么一寸,你能保住性命是万幸,我一直觉得,我是欠你一条命的,但朱常懿却说,你可能是故意为之,凭借你的身手,你可以预控乱箭射中身体的位置与世间,毕竟,你的轻功远胜于乱箭的速度,这一切,是不是皆在于你的运筹帷幄之中?”
“我在想,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在许久之前的风雪夜里,将你双腿打折的人,其实是我。庞礼臣不过是我的替罪羊,我拿他出去顶罪,你已经知晓内情,但不做揭穿罢了,你明明什么都知晓,恨我入骨,但母亲在祠堂鞭笞我时,你还是拖着病体替我求情,我想不通,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明明,是恨不得我死的。”
温廷安说得很慢,越说下去,她眉心蹙得越紧,眼尾处也微微晕湿,末了,她胸腔之中攒着诸多的疑窦,千言万语,在喉舌之中千回百转,只化作了一句问话——
“温廷舜,你到底是谁?”
此番问话,俨似一出戛金撞玉,话声重重地撞在温廷舜的胸口,他乌浓鸦黑的眼睫垂了下去,哑声问她:“我若坦诚,长兄也会坦诚么?”
“什么?”温廷安没听明白。
温廷舜寥寥地牵起了唇角,目不转睛地凝视她,“长兄当真是什么都不懂,你可真是一块榆木。”
这本是用奚落与轻哂的口吻,所述出来的话,但不知为何,温廷安竟是听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什么叫,她什么都不懂?
什么叫,她是一块榆木?
温廷舜这厮到底是在指涉什么?
温廷安怔神之时,倏忽之间,少年行前一步,手指触在她的颊面之上,粗粝的指腹很轻很轻地摩挲了一阵,虽然是极其微小的动作,可如若轻电,蔓延入肤,温廷安周身陡地轻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针刺般的惕意,她再是迟钝,此刻也明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