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86)
话说至此处,长贵的话音剧烈地颤了一颤,视线继而凝起了一层凉冽至极的风霜,看向了温廷安,眼神阴鸷,晦暗,深冷,狰狞,如若一头怨艾的困兽,身上始终缭绕着一团浓郁的弑气。
长贵寒声道:“你方才问我,这些事儿,我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我不妨同你坦白,是金国的数位谍者蛰伏于洛阳,听到族诛的消息,立即传信至五国城,让我知晓。金国谍者没有任何诓瞒我的理由,我最先收到他们的秘文,秘文自是不可能会被人动过手脚。在秘文里,他们交代了我族亲被诛杀一事的来龙去脉,那位构陷我的人,不是旁的,正是那位使臣,以及一群道貌岸然的右党,甚至翰林院那一帮老酸儒,给我写了一篇言辞激愤的檄文,要来讨伐我。”
长贵的语气越来越急,话音急如沛雨,呼吸也变得黯沉,凶险剧烈地起伏着,整一座隧洞之中,回荡着他愤膺悲戚的声音,最后,他兀自镇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又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哂然道:“温大少爷,你看看,如果不是当年温家教唆使臣让我留在金国,我的族亲便不会死。那个熙宁帝,也是足够昏聩,听凭一些权相的片面之词,便是不分青红皂白戕害无辜,这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温廷安半垂着眸心,思忖了一会儿,要想调查清楚当年是谁挑拨离间、暗中生事,就必须搞清楚二十年前那一位赴金使臣的真实身份,唯有搞清楚使臣是谁,才能进一步探查他构陷长贵的真实目的,以及查清明他背后的主家是谁。
否则,在不知晓那个使臣的身份之前,去纠结此事背后到底是不是温家在推波助澜,这种思量是毫无意义可言的。
易言之,在没有寻到确实的人证与物证之前,一直同长贵在此处纠结温家到底是不是迫害他家破人亡此事,是无济于事的。
温廷安捏紧了掌心之间的火折子,缓了好一会儿,适才凝声问道:“姑且先不论到底是不是温家迫害了你的族亲,你在金国待了整整一年,大邺使臣并未将你接回故里,你又是如何回到大邺的呢?你的上峰肯放人么?”
长贵道:“怎么不肯放人?当时我的上峰原本是完颜宗煊,完颜宗煊病逝后,他的小侄子完颜宗武成为了我的上峰,完颜宗武颇有野心,眼光亦是长远,他对我说,如今大邺的兵防与兵器库逐渐充盈,并且大邺有选贤任能的科举制,人才与兵器双管齐下,这般下去,往后势必对大金不利,他让我以大金谍者的身份,潜入大邺,将帝王拔擢的士子名录,以及冶炼的兵器名目,每隔两月传报他一回。这是我潜伏于大邺的任务。”
“你蛰伏于大邺,为怕旧党认出,怕是易过了容罢?”这时,温廷舜倏然问道,“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你这幅面容,并非你本来的真实面目罢?”
简淡的一语,戛然掀起了千层风浪,众人闻罢,容色瞬即就变了。
庞礼臣匪夷所思地道:“你刚刚说什么,他是易过了容的?”
温廷安同意温廷舜的观点:“确实,长贵若是不改换一下面目,就这般直接返回大邺的话,一定会被人认出,谍者最忌讳的便是身份败露,故此,长贵易容,委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桩事体了。”
魏耷扫视长贵一眼,道:“但也有一丝可疑之处,我觉得长贵的易容之法,应当与朱常懿的易容之法是不太一样的,胶质面具,不可能一戴便是二十年。”
庞礼臣捋了捋袖袂,“姑且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他到底易没易容了?”
语罢,他大步行至了长贵近前,抽袖伸腕,手脏扯住了长贵的面容,力度微微沉了下去,结果,出乎众人意料地是,任凭庞礼臣如何撕扯,长贵的脸仍旧没有变形或是走样,庞礼臣整饬了老半日,并没从长贵的面容上扯出一块胶质面具。
庞礼臣纳罕地道:“不是说这厢易容了么?怎么扯不出胶质面具?”
其他人面面相觑好一阵,亦是觉得诡谲无比。
温廷安端视着长贵的面容,陷入了一番沉思,其实她想过有另外一番可能,纵然不往脸上敷贴胶质面具,长贵的脸也有可能是易过了容的。
但她不确定长贵是否使用了这种法子。
她遂是看了温廷舜一眼,且先问道:“庞兄并没有在长贵脸上发现端倪,你又是如何推知长贵易过了容?”
温廷舜左手拇指静缓地摩挲了一番右手掌腹,回望着温廷安,原是冷锐的视线变得有几分柔和,他遂道:“其实,之前朱常懿给我们易容时,我寻他讨教过易容之法门,朱常懿便是提到过,世间的易容一技,要么在皮相之上入手,要么在骨相之上入手,前者易,后者难,要知道,朱常懿为我们易容,是在皮相之上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