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78)
温廷舜端详着她的面容,视线如一枝腻密的工笔,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不放过每一寸,且大步前驱,行至她的近前,一面用袖裾擦绞着她的鬓发,触及了她的面容时,他声息微沉,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面不答反问道:“温廷安,还好,你没有事。”
随着他话声落下,是他心中一直悬着的巨石,此番终于落地了。
温廷安闻声,眸睫轻轻地发着一丝颤意,俨似纤薄的一枚蝶翼,极小幅度地轻颤了片刻,不知为何,她竟是没去阻止温廷舜替她擦发的动作,他的动作亦是合乎尺度之内,未曾逾矩,绞干了她的发丝之后,便是朝后连退数步,她打量了温廷舜一眼,少年的面庞有浓烟的灰埃,但是丝毫不显狼狈。
只听温廷舜道:“完颜宗武说他在温家安置了一个暗桩,暗桩目下藏在了四夷馆之中,我觉得你很可能会追查至此处,遂是过来了。”
温廷安颇觉纳罕,道:“你来寻我做什么?你过来了的话,那竞标会是谁在主舵,媵王与常娘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吗?”
照温廷舜这般肃谨慎微的性子,她还以为他会隐瞒至最后。
温廷舜半垂着眼睫,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其实,他们二人已经发现他的身份,但一顾念着她的安危,他心中已然是无暇他顾了,这一桩任务,远没有她的性命重要。
但他没解释这一层原因,仅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首:“确实,他们发现了,眼下嘱令刑部尚书钟伯清率云督头等一众兵丁,包抄在四夷馆内外,等我们自投罗网。”
温廷安心中微灼,同时,也很快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纯粹为了剿灭我一个贼人,赵瓒之就要纵火烧了整一座四夷馆,这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于理不合。”
温廷舜点了点首,道:“这一场大火,是赵瓒之烧给完颜宗武看的,赵瓒之是不光要剿灭阮渊陵派来的暗探,更要烧死效忠于完颜宗武手下的暗桩,这位暗桩是完颜宗武同赵瓒之交易的筹码,如果赵瓒之将这唯一的筹码泯灭掉,完颜宗武为了得到兵谱与火械,只能割让元祐三州的疆土给赵瓒之,这是赵瓒之想要达到的目的。”
温廷安听罢,显著地愣了一下,“赵瓒之决意毁掉完颜宗武的筹码,难道不怕跟完颜宗武撕破脸面吗?若是完颜宗武不同意让出三州领土,并且怒而回国,这对赵瓒之而言,可是一丝好处都没有。”
她没与完颜宗武正式打过照面,不过,之前在酒寮之上观察过一阵子,此人虽看着耿率粗犷,但就怕是故意混淆敌方的耳目,从他对一盘棋局的规划与布局来看,能看得出其人算是一位颇有城府与谋算的人物,温廷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厢,温廷舜解释道:“依照大金的夺嫡之举,完颜宗武与完颜宗策之间的纷争,已经迫近于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假令完颜宗武没有成功夺嫡,那么等待他的下场,想来你也知晓,完颜宗策根本不会轻易饶过他。完颜宗武清楚自己落入了什么处境,为了夺嫡,他与赵瓒之合作,不失为一个良策,若是不合作,他没办法在取得火械,也就不太可能在发动兵变的时候,赢过完颜宗策。”
温廷安了悟,“原来是这样,按你的意思,赵瓒之此番谈判,是稳操胜券了?”
“倒是未必,”温廷舜拢了拢眉心,道,“除非那位在温家蛰伏了二十余年的暗桩,他没有被烧死。”他若是还活着的话,那么媵王就算徒劳设局了,完颜宗武也自不可能会将元祐三州的领土让给他。
谈及在温家蛰伏了二十余年的暗桩,温廷安眉心骤地紧蹙,悄然走近了一步,肃声道:“方才潜入酒寮的时候,我看到了完颜宗武在和一个人于湖心对弈,同他对弈的那个人,想必是暗桩了,我可正巧看到了那一个暗桩的脸了,他是——”
正说间,温廷舜抬眸一怔,凝声望向了温廷安的身后,有一道青灰色的人影,手执一柄锋刀,自火光之中急掠而来,悉身透着一股浓郁的弑气,刀刃直指温廷安。
这人不是旁的,正是温廷安口中所提及的暗桩——长贵。
糅合着滚滚浓尘与炽热烈火的夜风劲拂扫至,长贵的身影愈发迫前而来,温廷舜眸底一黯,后脊处漫上了一份清冷的寒意。似是觉察到温廷舜朝着她身后的方向看了过去,温廷安剩下的半截话僵滞在了喉舌之间,循着他的视线回眸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