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71)
完颜宗武亦是含笑道:“庞枢密使,请。”
于众兵卒的护送之下,二人一面相互试探地叙着话,一面朝着茗鸾苑的中庭走去,这个时辰,茗鸾苑内,铮铮漼漼的笙乐渐起,歌舞徐缓地升平而起,椿槿等一干美伶,俨似穿花的蛱蝶,在一众大员之间逡巡侍酒,宴上觥筹交错,昵笑嫣然。
秋笙恰在水榭的亭台之上,端坐在镶绒的长脚如意案前,近前的铺有一席蒲绸的矮榻间,搁放有一张兰考桐木十三弦,秋笙修直玉长的手指,施施然地轻拢弦柱,近乎是一弦惊风雨,筝音余响袅袅,不绝如缕,教人听得如醉如痴。
温廷舜一面抚琴,一面用余光,悄无声息地扫视着茗鸾苑流水席间的景致,虽说此处是竞标会,麇集着着洛阳之中的天潢贵胄,能在此处流连之人,可以称得上是非富即贵,但常娘丝毫没有为他筹备竞标要用的物具,这水榭亭台他丈量过了,亦不是竞标之地,只是伶人抱琴抚筝之所在。
由此可见,这一场竞标会只是一道幌子,至于赵瓒之的真实目的为何,怕是要等那位大人物出场才能知晓。
正当温廷舜隐微地思忖之间,这时,却见有一位戍卫疾步前来,行至上首座的媵王近前,禀声说道:“殿下容禀,庞枢密使将三殿下带过来了。”
——三殿下?
——这位大人物,难不成是皇家中人?
亭台水榭虽与流水席隔着不少距离,但温廷舜胜在耳力过人,此番仔仔细细地谛听了一番,便是晓悟了个大概情状。
他的视线幽然越过了湛明透蓝的湖泊,看到了流水席的近处,那与茗鸾苑戟门相接之地,蓦地入了两列披坚执锐的兵卒,先是庞珑大步入内,再是一位身着锦裘、头戴竖冠的青年男子,负手卓然行入内中,温廷舜看了男子的面容一眼,没成想,他看这人之时,这人亦是横眸而来,目色露骨,行止之间,且充溢着狂狷之意,温廷舜稍稍怔了一怔,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浅抿出了一丝弧度,心里来了一个计策。
秋笙眼尾泛着一丝胭红,目光盈盈低敛,故作失了态,赧然地垂下眸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戴着玳瑁玉甲的纤指素手,在丝弦之声沉沉一滑,伴随着『噹』的一记重响,她弹岔了一个曲音。
此一个曲音,近似于尖哨一般,在偌大的苑席之中,显得格外突兀,但音韵势若一记裂帛之声,将一众大员的视线齐齐吸引了过去。
温廷舜欠了欠身,行一出谢罪礼之时,倏觉一道沉黯黯的视线,自遥遥的流水席之上倾轧了过来,极具威慑与重压,温廷舜没有抬眸,不消去细猜,他亦能知晓,用这种贪婪肆野的眼神看他的人是谁。
这个三殿下,将他悉身上下细致地打量个遍,那视线近乎淬了霜的寒刃,把他通身扫刮了一回,若是寻常的伶人,早就在这般的视线注视之下,吓得六神无主,就如刀俎上的鱼脍一般,膝骨痹软,两股颤颤,几欲败下阵来。
但温廷舜所饰演的秋笙秋娘子,终究与旁的伶人不一样。
他用了一种含羞带怯的眼神,一对翦水漆眸下眄,瞳心烟波流转,悄然睇了那完颜宗武一眼,视线抛出了一道小钩子,继而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执着一截水袖,自左斜上方往右斜下方垂了下来,半遮住了面靥,远观上去,似是对完颜宗武的到场吓着了,但眸底露出了坦荡的笑色。
果不其然,完颜宗武很快就咬钩了。
他抚掌击节道:“本王记得,你们中原是不是也流传着一个典故,乃曰『曲有误周郎顾』,这位盐霜美人,在本王一来便是弹岔了曲儿,也不知是何意。”说着,他看向了上首座之位的赵瓒之,笑道:“瓒之兄,你以为如何?”
这便是要从赵瓒之这端讨要美人的意思了。
完颜宗武虽说是盛名赫赫的战神殿下,但平素行军打仗之时,西阁的阁老与宰执为了让他排遣军中寂寥,每一回都送不少女子予他,这些女子泰半是大邺的战俘或是金国的闺阁,完颜宗武素来喜欢大邺的女子,尤其是那种生得娇弱无力的娇花,让他一掐骨头便能碎裂的。
其实,完颜宗武是有一位结发妻的,其人是金国西阁大阁老的嫡孙女,土生土长的金国女子,她同完颜宗武一般同在马背之上长大,盘马弯弓全然是丝毫不在话下。但这位结发妻的面容委实称不上美,脸容如灶炉之上的瘫放着的面饼,浑圆且臃然,骨架雄壮,脾性还较为剽悍泼辣,曾强势地让完颜宗武不能纳妾或是招填房,完颜宗武有些惧内,不敢妄自纳妾,在一人率军出征或是办公差时,结发妻不可能时刻都盯着他,结发妻不在之时,完颜宗武便会肆意糟蹋娇花,这些娇花被他糟了蹋后,一般都支撑得活不够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