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45)
常娘抿了抿檀唇,道:“估摸着,现在好戏就已经开场了。”
温廷舜眸色一凝,没成想常娘竟是留了一手,他的指尖轻轻抚在了几案之上,面容渐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翳色,抿着唇,邃深的眸底之下,是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颠簸的马车踩着辚辚之声远去了,常氏酒坊之内,昼漏初尽,日色绵长。
这厢,沈云升同另几位杂役,将新酿好的一桶武陵玉露,徐徐地运入了地下酒窖之中,沈云升拿起肩膊上的汗巾,轻轻地拭了拭汗渍,趁着众人歇在原地,他一面将汗巾搭在肩膊处,一面对杂役头子道了一声:“我去解个手。”
头子冲他爽朗地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啊,待会儿还有不少活儿要整。”
沈云升欠了欠身,便是去了一趟恭房,只不过,临至恭房之前,他倏然调转了一个头,趁着四处无人主意,他依照着脑海里的图纸,行至了菡萏院,他的动作非常轻,正在洒扫庭除的小鬟并未发现他,沈云升就这般行云流水地翻入了内院。
庭院内花木扶疏,小窗轩阁,一派春光融融的良辰景致,他蹑手蹑脚地穿过了垂花门,绕过影壁,潜入了秋笙的内室之中。
温廷舜给他留下了一系列隐微的记号,这种记号近似楔形,还是朱常懿传授给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认得清楚,寻常人是认不清明的,也根本觉察不到它们的所在。
依据温廷舜所留下的楔形记号,沈云升一路摸索至了寝屋内的拔步床之下,里头置有一只紫漆嵌玉衣箧,揭了那箧盖,搜寻至箧箱的底下,果不其然,里头藏匿有一叠账册,以一团暗纹绸布紧紧裹之,待君撷取。
沈云升核查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遂是抄手顺走,藏入了袖囊之中,将其速速带离。
账簿已然取走,最后一步,便是去那一座弃置的旧戏台,同崔元昭与苏子衿会合,旧戏台以北之地,有一处朱漆凿砌而就的矮墙,矮墙之外通抵东廊坊里头的街巷铺子,人潮海海,依凭他们的身手,直接翻出去,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沈云升去到了旧戏台,在掉了半边银朱漆的楹柱之上,敲了两截长音与一截短音,这是他们晤面于戏台的新暗号,沈云升静候了半晌,但放眼于戏台,却是始终不见人影,他心中悄然生出了一丝疑绪,崔元昭与苏子衿素来守时,怎的会失时?
难不成是……
沈云升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这时,他听到垂帘里头传了一阵细微动响,似是人物的闷哼,他眉庭骤蹙,有了计较,一举上前揭帘而去,见着帘内的景致,仅一眼,他倏然怔住了,悉身的血液在一刻凝冻而住。
崔元昭与苏子衿二人,全身俱是遭粗绳紧缚,双双昏厥在了地上,近乎不省人事,沈云升觳觫一滞,遽地上前,将他们的布团从口中疾然挪了去,一面急声唤着他们,一面逐一替他们拭脉。
见着他们晕厥在此,沈云升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场面,是义庄里头那两位暗探惨凄的死相,他们因为喝了九肠愁此一毒药,不得不忍受着肝肠寸断的痛楚,不消说,他们是被活生生疼死的,施毒者的手腕,不可不谓之残忍。
沈云升心中祈祷崔元昭与苏子衿只是普通的昏厥,讵料,经逐一拭脉之后,他如鲠在喉,他们二人的脉象几近于苛沉浮虚,脉搏跳动极弱,呼吸亦是时断时续,那是气血皆枯之征象。
崔元昭觉察到了沈云升的存在,她苍白若纸的面靥之上,额庭俱是一层虚冷的寒汗,面容一丝血色也无,她轻曳着沈云升的袖裾,眉心紧锁,话声气若游丝:“沈兄……快,快走……”
崔元昭与苏子衿二人中了九肠愁,沈云升绝对不会弃他们于不顾,更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也料知到了,这定是常娘设下的一出计谋,账房出事以后,崔元昭身为新来的掌事小厮,瞬即就被怀疑上了,她来旧戏台的时候,一定是被人跟踪,偏巧苏子衿也来了,二人就被一网打尽。
目下沈云升一来,大抵是常娘算准了他会觉察实况不对,前来查探一番。
好一个引蛇出洞之策。
沈云升一个人带着账簿离开酒坊,其实并不困难,带着崔元昭出去,可以姑且试一试,假令再捎上苏子衿,一次性带走两个人,必然是极为困难的。
更何况,他们二人都身中剧毒。
九肠愁若是在半个时辰内没有解,崔元昭与苏子衿二人必死无疑。
沈云升按捺住失序一瞬的心率,只觉事况远比他所想象的要严峻,这毒是谁下的,这投毒之人手脚,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