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43)
那么,魏耷、庞礼臣、吕祖迁、杨淳他们……
这一道消息,压得格外严密,唯有酒场的督头与常娘二人知晓,椿槿也是今番才知晓隧洞吞人一事,花容之上难掩诧色,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塌了也无妨,好在那些被掩埋下去的人,一个一个俱是奴籍,只消将帐籍和路引一并地毁了去,饶是有人泄情给了官府,官府调兵遣将来酒场探查,怕是也查不出这些人的名分,若要立牒讼狱,怕是更加困难。总之,优势是在我们这里。”
常娘眸心淡淡,说道:“石场之中,不会有人泄密的,有云督头在场子里头把关住了那些劳役们的嘴,一番声东击西的恐吓,他们便是吓成了软脚虾,假令又有人嘴碎,便立即拖去杖了罚,以儆效尤,现在,这些人的嘴特别严实,他们知晓,自己的命拿捏在了石场之中,只有在石场里头,才是最安全的,若是出了石场,他们的性命便是不保。两害相较取其轻,但凡是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心中都有计较,纵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将此事捅出去。”
温廷安眸心深处,覆了一层极薄的冷霜,任由扶几之上酌至一半的香茗冷却。
照常娘的意思,那云姓的石场督头,怕是也将酒场里头的劳役悉数严教了一回,一时之间,石场里人人自危,委实不敢妄自多言。
这也勿怪阮渊陵派遣出去的暗探,为何查不出魏耷他们四人的线索,原来是消息都被常娘与督头压了下去,纵然要密查,但那劳役们集体串供,口风甚严,旁敲侧击一番探询,也不易问出端倪。
他袖裾之下那一截清瘦修长的手臂,青筋微微突起,甚至是骨骼也骤显了起来,白皙的面庞沉浸在了半晦半暗的光影之中,眼眸隐微地眯了起来,淡淡地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将内心里的一些思绪镇压下去,克制住了面部神态,表情仍旧薄澹矜冷,似笑非笑地问道:“倘若这些被掩埋在了隧洞之下的人,他们还活着呢?”
椿槿蓦地一怔,遂是望向了常娘,秋笙继续问道:“这些劳役如果还活着的话,常娘子可有遣人将他们救出?”
这一番话,多少有些质询的意味了。
常娘默坐了一会儿,看了秋笙一眼,秋笙的眼神是纤柔的,没什么锋芒与寒意,似是方才那一问,不过是她随口问出来的话罢了,并无与她针锋相对的意思。
常娘下意识揉了揉眉骨,暗忖自己应当是多虑了,秋笙的底细她特地查过了,是扬州西湖的一位瘦马,父母双亡,身世惨凄,被牙行转手卖了三次,前两次因不堪鸨母蹉跎剥削之忧,都逃了出来,这一次她被牙行卖入了常氏酒坊之中。
常娘初见秋笙纤弱扶风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是想起了自己一个早夭的女儿,她女儿同秋笙一般,姝色艳美,身骨却很孱弱,脾性亦是娇纵,而讳字里,亦藏有一个『笙』字。假令不是因一年前的元祐战乱与和谈,她的笙姐儿,就不绝会沦落为了战俘,被金人抓去了战俘营里,像是卑贱之物,被大肆轻侮,常娘是后来实在乱坟岗寻到她的笙姐儿的,滂沱大雨之下,小女孩的衣衫尽破,眸瞳黯然,脸色枯败,俨似被尽数蹉跎的一枝娇花,尽成凋敝之色,零落成泥,毫无生气。
那一年,她的女儿笙姐儿只有十五岁,在一年前,她刚为笙姐儿觅了一位好良婿,双方家里都互换了庚帖,纳了吉,筹算好了嫁妆,待一切准备停当,今岁惊蛰前后,笙姐儿就准备嫁做人妇了,但元祐议和一案,将一切都尽数扰乱了。
常娘其实还有一个儿子,名曰旬哥儿,但她偏偏宠爱笙姐儿,大抵是笙姐儿太柔弱了,也招人疼爱,常娘的爱就不是雨露均沾的,对儿女们的关注之中,总是会偏向笙姐儿多一些,致使旬哥儿并不亲近她,反而亲近父亲,但在一年前的战乱之时,旬哥儿的父亲死在金兵的乱刀之下,笙姐儿也死了,常娘悲痛欲绝,原本也欲自尽,是旬哥儿阻住了她,拉着她随着大队伍一路流亡,从元祐一路流亡至了蓟州,再从蓟州流亡至幽州的漏泽园。
这个年仅八岁的小男孩啊,挺直了脊梁骨,用一张虽稚嫩却坚执的面容,对她一字一顿说:“娘不能这般自私,我好想活着,可是您死了的话,旁人便会说我是个没娘的种,我不想受旁人的轻侮。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