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92)
“凭媵王的昭彰野心,估计是想策反你的父亲,”魏耷是个根本闲不住的,手掌稳稳地摁压在了青纹刀柄,拇指揩了揩鼻梁,“要不,我上去伏听一二,且看看两人在鬼鬼祟祟地磋商甚么,回头便给你们通风报信。”语罢便要往梁上掠去。
温廷安忙让庞礼臣截住了他,且凝声道:“父亲估摸着是在办重要差事,你这般去伏听,可能会打草惊蛇。”
庞礼臣亦是难得审慎地道:“媵王非同小可,行事多疑机敏,你一个靠近,不论有没有收敛内功,他很快便能觉知到,若是他当你是刺客,那咱们今儿就都得横着出去了。”
庞礼臣此话不虚,温廷安回溯了一回原书,这位媵王确乎是位心狠手辣的角儿,极为多疑,据闻夜半有一宫娥替其掖衾被,媵王惊寤,深疑其持有贰心,遽命内侍杖杀了宫娥,此举一出,举殿上下,诸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温廷安决意不去擅自寻温善晋,她深信父亲是效忠于太子殿下的,至于他所做的种种,应当是出于某种隐衷,才没有对她一一道来,或许,父亲是假意投诚于媵王也不一定,她只是被假象给蒙蔽罢了。
茶楼之内恢复了一片喧和沸腾的市声,温廷安没再在茶楼里多待,携同众人沿着街衢一路探去,只见瓦肆酒库之上,技人点燃灯球,鼓吹箫鼓,日盛的灯火将长夜烧出了一道雪光。
洛阳的官府每逢元夕这个时辰,会着官服补子出巡,在东西两坊的御街之上,拜会市人,遣吏魁给市井小民点发钱酒油烛,温廷安领到了一盏花灯、一盘贡梨以及数片雪藕,贡梨和雪藕太多了,她一个人吃不完,给每人都分发了一些,一边吃,一边思绪飘摇,她又忍不住思及了方才温善晋与赵瓒之的事情。
“可是在思忖父亲与流民动乱、伪诏一案有无牵连?”温廷舜的低沉嗓音响在了耳畔,温廷安蓦地偏过头,细微的灯火投了下来,像极了颗粒分明的光尘,熨帖地罩在了他的面容之上,衬得他的眉目温和如裁,不知何时,她才后知后觉,两人成了肩并肩双双行走的状态,周遭俱是出双入对的公子闺闱,公子士子竞争缠头,贵女闺秀绮罗如云,彼此肩儿厮挨,手指相牵,无所忌惮。
沈云升、崔元昭、吕祖迁、魏耷、苏子衿、庞礼臣、杨淳俱是没了踪影,走着逛着,也不知游赏到了何处,九斋就这般被人群冲淡了。
洛阳一片笙箫,琉璃光射,垂云卷尽,温廷安纳罕地四下张望:“他们人呢?”
些许碎金般的光点,俨似金粉蛾子一般,静静地垂落在了她的鬓边,琼脂般的鼻尖之上,亦是蘸染了纷纷鎏金,生动了她的眉眸,温廷舜垂眸端视了她片刻,嗓音倦懒低哑:“方才金水桥上有猜灯谜大会,他们皆是猜灯谜去了。”
温廷安循着温廷舜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如此,那金水桥上铸有一座临江的绣幄小楼,一片铮铮宝瑟声中,两岸繁灯通明,香雾横江,都人士女往来于桥楼之间,驻留于花灯光海之间,氛围好不热闹。
温廷安敛回了神思,也并未多想,因是顾虑着旁的事儿,也就没问温廷舜为何会跟着她来了,她对温廷舜点了点头,道:“不知有一桩事体,你知不知道,士子动乱前夜,父亲给我吃了一碗汤药,说是翌日我极可能会中箭伤,箭簇上并掺有九肠愁此一剧毒,我当时没有怀疑,可如今,回溯此过往的种种,蓦觉细思极恐。”
温廷安未道明她所怀疑之事,但温廷舜已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凝声道:“你觉得父亲可能有贰心,既效忠于东宫,又倒戈于媵王?”
温廷安缓而慢地点了点头,“但这亦不过是揣测罢了。阮掌舍怀疑媵王与金人暗中勾结,并且伪诏一案幕后的元凶,应与金人脱不了干系。若是父亲投诚于媵王,极可能是为了掌握媵王通敌的物证,寻觅到金谍藏身的据点,这亦是有可能的。”
一直以来,温廷安只觉得温家纯粹是拥护东宫太子的世家,但委实没料着父亲的身份和机心,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复杂难测。
指不定阮渊陵将要下派的第一个任务,温善晋便与之有所纠葛,这可当如何是好?
假令阮渊陵让温廷安查常娘与媵王、大金谍者有无牵连,顺着线索追根溯源,若是牵扯出了温善晋,又当如何?她该如何做出选择?
似是洞察出了温廷安的心之所忧,温廷舜对她道:“既然选择相信父亲,那么便该坚信他是清白的,倘若此刻看起来他真与这几桩公案有所牵扯,日后真相水落石出,阮掌舍也一定会给他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