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9)
温廷安按捺住死遁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揭帘道:“庞兄莫要拿我说笑了,我此番是要去族学念书,过去是我无知荒唐,此事翻篇了,休要再提了。”
庞礼臣哪会信他鬼话,但此番端视温廷安,要说长相皮相,这个老弟可谓是上乘,套用话本子,那便是肤若凝脂,眸色水灵,唇红齿白,姿若春松,生得比寻常的美姬还美上几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令人惊艳,仔细品鉴,总有一种极为别致的韵味,像是层层递进的诗中画,生得很有意境,让人一眼不能就望到底,若他并非男儿郎,他指不定都会浮想联翩,考虑考虑。
庞礼臣回过神,一边同她肆意寒暄,一边鼻头翕动,嗅着一股子浓烈馥郁的汤香,他循香望去,摇了摇折扇道,馋笑道:“温老弟,家里给你煲了什么汤,这么倍儿香,也不拿出来与我分享一下?”
这汤是煲给温廷舜,怎能给他。
温廷安正要峻拒,下一瞬却听对面的人道:“五两银子。”
庞礼臣起先没反应过来,以为说话之人是温廷安的书童,回了回神,扇面阖拢,敲打在掌心间,豪爽道:“五两便五两,这又有难,小爷我有得是财。”
第7章
庞礼臣是个豪爽武生,从云袖广袍之中摸出数块银锭,隔空抛了过去。
银锭归了温廷舜,盛着红参热汤的食盒,自然而然归顺至庞礼臣手上,温廷安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晌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二弟,枉长兄一片赤诚之心,你竟做起买卖来。”
温廷舜拂落了窗格处的落雪霰沫,抚膝坐在铺毡的车座上,身上萦绕着极好闻的清郁竹香,似雪胜柏的修长指节,静静摩挲着衣袂处,他话辞沉寂如磐:“长兄适才不是与我打赌,假令有人出五两银子,你便喝了这碗参汤?”
温廷安忖度了一会儿,说是,却见温廷舜眼眸轻轻敛着,眸色憧憧,卧蚕处覆下一抹翳色笑意,“我没说出置银两的人一定是我,更未框定不能有人代长兄浅酌。”
少年的嗓音如雪瀑银线,衬出一种温和的况味来,但笑意却讥诮,无端让温廷安感到此人的城府之深,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因为这汤是她躬自吩咐厨房煲的,不可能对汤犯什么手脚,而温廷舜心性惕凛,并不信任她,她将计就计,假意顺着他的意堵一场,讵料,这厮扮猪吃老虎,假借她之名义,从庞礼臣那儿光明磊落得了五两锭子,还推他出去小试牛刀,好处全给自己占了,半丝不吃亏。
不过一桩寻常小事,但这人竟有这么深的算计在里头,有够可怖的。
温廷安想起原书对温廷舜的描述,『少年儒雅内敛的外表之下,藏着算计杀伐、冷血薄情的邪魔,他会盯着害过他的人,假意迎合友善,实质上,他一直在暗中蛰伏,让仇家毫无预兆地暴毙。』
温廷安心中陡沉,恰在此际,近旁那一辆保顶阔身的豪奢马车里,陡然传了庞礼臣的痛骂打滚之声,伴随着炉掀灯倒之声,家丁和书童乱作一团,急急大嚷四少爷怎么了,庞礼臣直喊肚子疼,要寻茅厕去,他捂着肚腹,容相愁云惨雾,身子摇摇欲坠,还不忘对温廷安不悦道:“温老弟你这汤怎么回事,怎么小爷我一喝,就要窜稀!槽他娘的……”
语罢,由书童一左一右搀着,匆匆辟道一侧,寻茅厕去了。
庞家三爷马车踅回,但阵仗之大,将周遭赶路的车轿都唬了一跳,甚至一度将行车的东教坊的御道塞住了。
温廷安嗡然一声,看得目瞪口呆,老半晌才定了定神,看回温廷舜,凝声道:“二弟可是在汤盅做了什么?”
温廷舜细打量对方,身子稍稍前倾,润物细无声地平视她,音腔淡到几乎毫无起伏:“这话应是我来问长兄。”
温廷安心里有些发急,但按捺住灼思,端起了架子:“你是怀疑为兄在汤里投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以刚刚一直对我多以戒备?”
温廷舜看着他,漫不经心道:“长兄不也一样,并不取信于我?”
温廷安凝了凝眉心,佯作痛心道:“我若是真有坏心,雪夜里又怎会冒死来救你?”
温廷舜:“我若对长兄心存戒意,你挨杖罚那日,我一定会作壁上观,看着你活活被打死。”
居然还揭她老底,温廷安暗自斜了他一眼:“我一心一意欲要治好某人的腿疾,让他恢复快些,连夜吩咐堂厨煲好热汤,但偏偏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温廷舜顿了顿,片晌后,容色俨然:“若是在长兄眼中,我是这般大做文章之人,那倒也无妨,长兄常年荒于嬉,亦是该多读书多做文章才是,免得文章之中生了蠹虫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