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70)
今下观之,庞礼臣心中悬着一块千斤般沉重的巨石,安稳落了地,还好,温廷安并无成为斋长的意愿。
思揣之间,却见沈云升不疾不徐地撩袍起身,这一会儿,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势,矗立在九人之中。
庞礼臣容色蓦然一僵,沈云升果真有继任斋长的心念,这才是他真正的劲敌。
温廷安对竞选斋长之位并无太大的兴致,正托着腮,偏垂着头,搦着湖笔在纸面上,信手画着王八,不知不觉王八绘摹成了桐花,笔尖猝然不稳,墨汁泅湿了宣纸一角,有三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温廷舜、阮渊陵、崔元昭方才俱是在看着她。
温廷安颇觉一阵如芒在背,有些不解他们为何要看着她,莫非是早课走神被发觉到了,她遂慢腾腾地把湖笔搁放在笔山上,袖着手规矩坐好,可转眼一瞅,发觉对面的魏耷冠冕堂皇地撑着脑袋睡着了,整个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但没人看着他。
温廷安:“……”
阮渊陵以为温廷安会主动竞选斋长之位,却不想,她无心于此事,他眸色偏黯,以拳抵唇轻咳了三两声,沉声道:“既是有三人要当斋长,九人分成三组,一位斋长统摄一组,从现在伊始,你们按小组来分配位置,任何学目校考评比,亦是以小组之形式。”
全斋无人有疑议。
阮渊陵以摇木签之法做了分组,每人随手抽了一签,签上写着谁的名儿,那便归入那一组,温廷安今日手气出奇的好,竟是跟了沈云升一组,心里想着,要是崔元昭也能抽中沈云升便好了,那么她便能多多为二人创造独处机会。然而,事不遂愿,第二位抽中了沈云升的人是温廷舜。
抽中了庞礼臣的是魏耷与苏子衿,剩下的亦无甚么悬念,抽中了吕祖迁是崔元昭与杨淳。
有人对这般的分组不大满意,但碍于阮渊陵的威慑,不好多做声。
早课到此暂告一段落,阮渊陵道:“从今日起开始上课,第一堂课是三国之语,为你们授课的塾师是一位翰林院的大学士。”
温廷安听着,稍稍怔然,忽地想起了什么,心神一动,待阮渊陵走后,便见一位首戴珊瑚顶冠、着一席翡绿官袍的男子负手踱入,此人不是旁的,正是数日前给温府报喜的唱报官之一,黄归衷。
那时候,温廷安对黄归衷做了一个别礼,黄归衷还说——“你这别礼拜早了,不久后,应是还会再见的。”
今次观之,果真如此。
苏子衿亦是认得黄归衷的,黄归衷与他的父亲苏复乃是连襟,资政殿与翰林院率属兄弟文苑,苏复与黄归衷关系素善,按辈分上,苏子衿是要称黄归衷一声姨父,但目下场景甚为庄重,他跟随众人长揖一礼,称一声黄先生。
黄归衷教授三国之语,分别是大金的女真语、蒙古语,以及前朝的晋北语。女真语与蒙古语,来源于北域的突厥语与契丹语,放在前世,就相当于满语与锡伯语,温廷安选修过一些小语种,积攒一些语言基础,语感很是敏锐,目下学习起女真语与蒙古语,并不算太费气力,反而是极为得心应手,不消多时,便能掌握基本的发音,以及书写日常的金文与蒙古文。
女真人与汉人的矛盾古已有之,金国一直是大邺的劲敌,一年前温善晋作为议和使臣,与大金达成了会盟之约,虽说两国之间维持和平往来,但金人野心昭彰,是驰骋于马背之上的骁战民族,吞并了元祐十六州,还妄欲吞汉,金谍潜入洛阳且暗设据点,便是吞汉计谋之一,要对这些金谍进行掣肘,必须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
众人不仅要学女真语、女真文,学观金人面相,黄归衷还给他们各发了一簿《金石文例》、《滹南遗老纂集》,两部书牍的著者俱是金国的士大夫,颇有声望,黄归衷命每人这两日需通读一遍,第三日会点名抽查篇目抄诵。
少年们闻之色变,这两册书牍拢共约半掌之厚,篇目达到百篇,光是要通读,便已很有难度,现下却还全篇默诵?
短短两日之内,怎么可能背得完!
这还只是前半堂课的任务,后半堂课,黄归衷不教女真语了,开始着重教授晋北语,晋北语乃系大晋天潢贵胄的方言,与汉语汉文肖似,但同女真语一般难学,黄归衷又发了一簿《晋文观止》,里端集录了晋朝士大夫的文章,众人的容色几近于叫苦不迭,心情颇为复杂,晨间蕴蓄的满满斗志,庶几快被催迫得七零八落。
温廷安这一组的情状,算是比较不错的,温廷舜与沈云升都能跟得上黄归衷的授课进度,温廷安本身有较强的学习底子,记东西也非常快,学习女真语、蒙古语与晋北语,并不是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