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5)
而温廷安,论天性,没二少爷厉害,论勤奋,没三少爷强悍,整个人不上不下,怎么可能将课业啃下来,就算是参加月考,排辈论资的话,绝然是不堪入目的水准。
明明是如此荒唐滑稽的笑闻,偏生温廷安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毫无说笑之意,温青松捋须看了她一瞬,晌久,长笑了一声,抚掌道:“有胆识,我倒想看看,你五日之后究竟能考出什么造化。”
其实,他也并不指望她能干出什么名堂,去族学待着,总比闲赋在府或是在外花天酒地好。
“长贵,”温青松吩咐道,“速去吩咐账房那边取些银钱来,说是为大少爷复学,今后添些字帖墨宝。”
这便是赐她去族学的机会了,温廷安露出恭谨之色,她初步取得老太爷的信任了,长贵很懂识人眼色,此番待她态度宽和许多,一面将一袋银钱和墨宝奉送上,且主动为她沏了一杯甜枣姜片热茶,还命墩子执了一块狐绒垫子,垫在檀木椅上,怕她趺坐时膝部受冻。
温廷安暗自掂了掂重量,那个钱袋子少说有两千文,而洛阳城的米价每斗八十多文,那么这就意味着,她每日可以买两三升的米,纵使不回琢绣院,在外解决一整月的伙食,不成问题。
没想到,温老太爷出手还挺阔绰。
温老太爷嘱咐了她明日去族学要注意的事宜,温廷安悉心听着,待从崇文院离却时,已是亥时一刻的光景。
落雪覆满青石路,她不疾不徐地朝濯绣院走去,原本飘摇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忽然之间有了沉甸甸的重量,檀红和刺青看到了大少爷抱回了一堆墨宝回来,俱是撼愕,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耳报神,这一夜,温廷安要去族学念书的消息,传遍了整座长房。
最是欣慰地当属吕氏,她忙吩咐数位侍役在宅院里拾掇出一块读书的厢房,又不忘对温善晋道:“安哥儿真的长大了,终于发愤图强,将念书当回事儿了,你这当爹的,好歹也是当年的一甲及第,多提点她几句才好。”
温善晋正在宅后院药坊里,一派云遮雾绕的内室里,正炼丹方,听至此话,眼角弯弯,拉了一下风箱:“她能脚能走到哪儿,便是读到哪儿,不着急。”
吕氏不耐烦他这随性轻率的样子,似乎除了炼丹方,其他任何事都让他提不起兴致。
三姨娘刘氏也是听说了温廷安要去上族学的消息,全然是匪夷所思,在庭院里踱来踱去,纳罕地道:“这个废物少爷,怎会想着要念书?”
挨了吕氏一顿藤鞭,就突然良心发现,要担起嫡长孙的重担?
刘氏是在前一个月前,突然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在上一辈子里,她趋炎附势,巴结温廷安,对庶出的二少爷百般刁难与折辱,结果,二少爷表面上是个孤僻的小可怜,实际上,他在温家卧薪尝胆,是个胸有城府,手腕狠毒阴鸷的大人物,他睚眦必报,对每一位迫害过他的人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带八十万禁军逼宫前夜,他将温廷安抽筋扒皮,而她刘氏与女儿温画眉,亦是落了个惨绝人寰的下场。
现在有了这些记忆,野心勃勃的刘氏决意痛改前非,誓要重写自己的命运,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暗示她,巴结温廷舜才有出路,她和眉姐儿站对了人,日后必将攀上高枝成凤凰。
但温廷舜不是一个这么容易糊弄的人,刘氏贸然谄媚,只会令他厌恶与起疑,于是乎,刘氏就把歪主意打在了毫无心机的温廷安身上,明面上曲意讨好,唆使他为巩固嫡子地位,去打折温廷舜的双腿。
然而,她的计谋只成功了一半,温廷安挨板子的时候,温廷舜居然陪跪而下!
更教她意外地是,这位纨绔少爷竟还想要念书!去族学赴春闱!
在上一辈子里,他至始至终是一截不可雕的朽木,不仅纵情声色,还败光了崇国公府的家资,害得家破人亡,怎么这一世,事态发展的走向,隐隐约约地,好像与她预想的有些不太一致?
不过,就凭温廷安那一副德行,再怎么蹦跶,也逃不过被扒皮的厄运。
刘氏本打算去濯绣院亲自看看,但看在夜色已深了,只好暂先作罢,明日再是静观风浪起。
折腾了一整夜,温廷安很早就歇息了,临歇前,她看了窗外的夜色,黑黢得如绸墨一般,出乎东山星宿之间的月华,嵌在黯蓝天幕之中,夜色寂静,她忽然生出了一丝唏嘘,人生一切都重来了。
前路茫茫,她明明一腔孤勇地做出了决定,但在某些时刻,还是会存在畏葸之意,五日之后的月考,是她唯一飞升的机会,但在如此局促短瞬的时间里,将一年的课业琢磨得钻骨透,纵使有前世的才学和记忆,她觉得路途仍旧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