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20)
沈云升道:“这等闲是沈某的妄自揣度,并无人证物证,你不必往心里去。”
“不过,”沈云升又道,“若温廷舜真是有意替你挡着这柄箭,可见他的身手绝对匪然,一般人,若无万全的算计与身手,是不敢冒然捱箭的,纵然是先帝时期,风靡金乌卫的第一禁军教头朱老九,也不太可能轻易涉险。”
第40章
长兄与沈云升的步声渐渐远去了, 偌大的寂室内,夕日的天光被一围暖屏掩藏了去,东墙的窗槛之外, 偶有数缕霜夹雪的雨风拂入内, 案几上燃有鹅霜细烛, 明晖灼灼的橘红火光,荡涤在温廷舜身上,如一层受洗,他慢慢靠坐起身, 极致的静谧之中,少时,传了吱呀一声, 偏门朝外幽幽推开, 那人着一身弁冠绯袍,正是去而复返的阮渊陵。
阮渊陵往少年身上遇袭所受的血伤, 淡淡扫了一眼,负手而立, 眸色微寒,道:“你知晓殿前司藏着细作,意欲行刺温廷安,但你故意替其中箭, 据此, 你可是怀疑她乃血卫营之人,遂逼她水下显露端倪?”
温廷舜虽是卧伤在塌,面容蘸有病气, 但披衣坐起之时,仪姿修秀如玉, 身脊挺如寒柏,明明深陷息壤,却予人一种遗世而出尘的矜贵之感,他看着寺卿锐利的寒眸,并不露怯,甚至,显得过于沉笃与淡薄。
阮渊陵前日嘱告过他,秘查温廷安的底细,其是否为姜氏差在崇国公府的暗桩,温廷舜勘验过她的骨脉,并无内功,但这也并不能打消疑虑。
血卫营之中的死侍,人人均戴一张画皮锦衣,不显庐山真容,此衣采用西域双毒,挂地灯与雪里青,敷于面中百无破绽,但偏偏遇冰则融,不耐高寒。若温廷安真系太后麾下血卫营之中的鹰犬,那么她随着温廷舜堕冰之际,画皮锦衣必会在水中消弭,她的真容将属另外一番模样。
“我有意引温廷安坠水,但观察过了一番,他身上并无画皮之痕迹,”温廷舜容色平寂,淡声道,“加之前夜验他骨脉,他并无身手功夫。按此种种,温廷安大抵未被李代桃僵。”
这番话有些蹊跷,似乎不能明显说服阮渊陵,他目光锐利,盯着榻上白衣少年,“既是要查温廷安容颜之真假,按你的城府与算计,好使的良策千千万万,也不必犯着搭上一己之命,你本不必替温廷安挡箭,也不必卷入媵王与温家之间的恩怨里,你本可以明哲保身,不必入这一场党争乱局。”
阮渊陵派遣几位暗探去幽州调查闻氏下落,顺带也查了吕家族谱与帐籍,温廷舜身份一直存疑,阮渊陵推断他应当不是闻氏所出,也不是纯正的温家庶子。那夜与朱常懿交手的一众玄衣客,训练极是有素,骁勇擅用软剑,朱常懿怀疑这伙人与大晋皇室与有所牵扯,偏偏这玄衣客的首领,与温廷舜那夜的踪迹有重合之处。
在查清温廷舜的真面目与真实目的之前,阮渊陵只得一边试探虚实,一边招安,将其纳为己用。自然,这也是赵珩之的授意,倘若玄衣客真是前朝之中让人闻风丧胆的玄甲卫,这等铁骑精锐,一朝若能为东宫所用,在抗争媵王赵瓒之的局面,将对太子颇有裨益。
此番,温廷舜何尝听不出阮渊陵字里行间的试探?
阮渊陵故意将他与温家区隔了开来,他若是再执意矢口否认,显得不识抬举。
温廷舜的侧颜被烛火髹染上了一层黯昧的光影,晌久,他右拇指摩挲着左指腹,面色起了一丝隐微的波澜,淡淡道:“不知阮大人可听过歃血为盟之论?旧闻两师会盟之时,会将牲畜之血匀抹于嘴唇之上,聊表缘结之虔诚。我这几日想通了关窍,天家立储是大势所趋,我能襄助一二,将来成了君主,赵氏仁德,必将让我封荫赏贵,照此,我只能以负伤取代歃血,以袒衷心,取得天家的信任了。”
阮渊陵眸底掠过一抹异色,没料到温廷舜竟会屈折得这般顺遂,枉他以为少年是一块嶙峋桀骜的硬骨头,需要多消磨数日,才能将其降服,没料着对方已经投诚。
阮渊陵审视温廷舜的面容,低声道:“你可知道,一旦入了这一盘局,你便是覆水难收,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面目是什么,你都必须对天家虔诚如一,假令有朝一日,本官发现你存有贰心,亦或者查出你是个贰臣,等待你的下场便是挫骨扬灰,焚心凌迟。”
温廷舜面无波澜,容色依旧温笃,拱了拱手:“我明白。”
阮渊陵似是早就候着这一番话,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瓷瓶,揭了厚实的封蜡,捻出了一枚毒丹,命温廷舜服下:“此则鬼愁丸,无色无味,服之亦无大碍,但若是半个月未解,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你服下,每隔半个月,可来文库的鸢舍寻本官取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