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有得闹,通敌不单单是鹿王,这一次,鹿王先受委屈,再牺牲荣亲王府这股势力,之后,倒霉的却会是别人,这一招,鹿王玩过一次了。”
之前谨王遇刺时,二皇子裴铮就是先受委屈,最后“沉冤得雪”,把自己变成了鹿王。
这一次,他想故技重施,将自己变成储君吗?
容昭又问:“既然鹿王能将自己摘出来,你还是必死无疑?”
“阿昭,我必须死,而且是带着通敌嫌疑去死。”裴承诀看着她,露出笑容,“我死了,鹿王才会成为受害者,才能翻盘,也只有我死,荣亲王府才会被重创,鹿王才会放手荣亲王府,让荣亲王府脱离夺嫡旋涡。”
他在笑,容昭却笑不出来。
其实偷出炸药方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鹿王有了通敌也要害安王的心。
鹿王势大,不是裴承诀去偷这个方子,也会有别人。
从裴铮决定的那一刻,结局已经注定,年前那一战必败。
只是容昭想,裴承诀真的没有想到吗?
还是他看出裴铮的心思,也知道荣亲王府跟着这样的人,注定跌入深渊……所以他来做刀,以自己这条命,换荣亲王府脱离旋涡?
容昭并没有问出来。
裴铮这样的人,上位是大雁朝的灾难。
可他不当皇帝,荣亲王府会跟着他一起沉没。
裴承诀因为通敌死去,荣亲王府必定被重创,而裴铮牺牲了裴承诀,那样小心眼的人,不会再相信荣亲王府。
自然而然,荣亲王府就能借此脱离旋涡。
代价是裴承诀的命。
容昭此时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这是裴承诀的选择。
夺嫡的血雨腥风,瞬息万变,终于还是发生在了她的眼前,倒下的第一个,就是裴承诀。
“阿昭,我告诉你真相是想让你有个准备。”裴承诀直起身体,与容昭対视,一字一顿,“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参与夺嫡,不要因为任何原因,搅合到纷争中去。”
容昭回视他,缓缓开口:“我一直都是。”
裴承诀笑了。
他将额头抵在栏杆上,声音轻轻:“我知你心有成算,可若是能不冒险,就还是不要冒险,你过去一路走来披荆斩棘,但却时时刻刻都伴随着生命危险。”
“新帝登基,你终究还会有危险,关山面冷,可脾气直,很有主意,张三憨傻,没什么本事,但他听你的,若是、若是……你不排斥,与张三成亲,最为安全。”
说完,裴承诀的手松开,看着容昭干净衣服上留下的血印,赧然一笑,“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容昭摇摇头。
裴承诀转过身,声音沙哑:“你走吧。”
容昭只能看到他头发凌乱的后脑勺,她缓缓站起来,抿了抿唇,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荣亲王府选择了裴铮。
他用命带荣亲王府挣脱旋涡,远离裴铮。
这是裴承诀的选择。
容昭转身离开,脚步有些乱。
而在她离开的瞬间,裴承诀转身看向她,他挣扎着立起来,探出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为了低调,容昭今日穿着黑色长裙,这样暗沉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依旧好看,黑色的裙摆倒影在墙上,轻轻晃动,直至完全不见。
她着上她该穿的女装,依旧走在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已经离开,脚步声再也听不到,裴承诀身体直挺挺往后倒去,倒在稻草之上,胸口起伏。
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带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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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诀泄露炸药方子之事,已经算是证据确凿。
只是,无论如何上刑,他都不认。
朝堂之上,依旧每日争吵。
只是很快,争吵从裴承诀有没有通敌,变成裴承诀通敌与二皇子有没有关系。
而吵到这一步,其实裴承诀结局已定。
安王党和宁王党忙着借他压死鹿王,鹿王忙着自保。
谨王聪慧,必不会伸手。
永明二十七年,四月十日,永明帝红笔判决——
三日后,裴承诀斩首。
永明帝不需要裴承诀认罪,如果他认罪,供出鹿王,皇帝亲儿子通敌,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同时,因着裴承诀始终没有认罪,鹿王被罚禁闭三日,荣亲王教子不严,降爵为荣郡王,裴承陵辞官。
荣郡王府一下子大厦倾斜。
荣郡王日日进宫磕头,跪在殿外哀求——
“皇兄!求皇兄见臣弟一面!”
“皇兄!”
“皇兄绕过承诀吧!”
然而,永明帝始终不肯见。
荣郡王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之前胖乎乎的身体,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