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你瞧瞧,你这是捅了大雁朝官员的窝,几乎所有官员与京城世家都送来了帖子,警告、威胁你的帖子!”
那报纸是碰到了他们的逆鳞,尤其是昨日上报的官员,语气之间是压制不住的愤怒与幸灾乐祸。
容昭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淡定地将手上的帖子放下。
大抵是有了皇上的那句话。
这些官员们全都写信来,明里暗里都是一句话——皇上让你收敛点,以后别写我,否则定然不会罢休。
当然,原话很客气,但意思是这个。
容昭:“可以理解,他们还算客气。”
除了她自己的名声外,还有三位皇子今日的支持,使得大多数人颇为忌惮,也颇为客气。
容屏揉了揉眉心:“你收敛点吧,虽然皇上没有反对,但很明显,他并不支持。”
容昭突然道:“不,皇上是反对的。”
这话斩钉截铁,似乎已经确定。
容屏一怔,疑惑地看向她:“皇上若是反对,当会明说。”
容昭摇摇头,眼神复杂,“因为三位皇子都同意,皇上就什么也没说,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可是一直冷眼旁观,直到反对派偃旗息鼓,他才开口敲打……”
她没有去,但打听朝堂发生的事情之后,推导出了这个结论。
容屏皱眉,不相信:“皇上若是不满意,他会直说啊,三位皇子都是亲儿子,皇上为什么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容昭摇摇头,不言。
隐瞒真实想法?
——大抵是忌惮吧。
忌惮亲儿子……
这里面的东西是细思极恐,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与她无关,容昭不再去想,但她坚定认为:“皇上确实不满意。”
容屏虽然很困惑,但这么久以来,他相信自己的女儿,相信容昭的判断。
也因此,他倒吸一口冷气:“那这样的话,你报社中的那些女子或许是一个祸端……”
容昭将桌上的“威胁贴”全都收起来,神情平静,她十分瘦弱,穿着男装就更显得单薄,可她坐在那里,像是能撑起一片天地般凌厉。
她那双本该柔媚温柔的凤眼,里面是坚定与犀利,她的声音轻轻——
“有些事情,哪怕知道有阻力也必须去做,不单单是为了她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既然报社之事皇上不满,那便还是祸根,尽早发作出来吧。”
迎接风雨,才能走得长久。
容屏怔怔看着她。
最终,他轻轻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不准备说什么,也不准备阻止什么,横竖安庆王府上下这百来条命都在容昭肩膀,她承担安庆王府,安庆王府也该支持着她。
他们生与死,共进退。
这就是一个家族。
-
第二日。
永明二十五年二十二日。
按照报纸上所写,京城日报的第二期就在今日上市。
之前的热度还没过去,上一份报纸依旧非常珍贵。
报纸实在是新奇,昨日满大街都是拿着报纸议论纷纷的人,认字的就自己看,不认字的就等人读。
据说,好些茶楼酒肆,都有人专门读报纸。
也据说,宫中的人还在想办法购买,甚至已有临府与周边村落的人因此进京。
这日一大早,许多人便等在了外面——
“今日我要买一份报纸。”
“那我就不买了,我与你一道看。”
“你怎么就这么抠门?这报纸也就两文钱,从团团那里接点活计,立刻就能挣回来,我买下报纸要拿回家与妻儿一起看。”
“我也是,我妻子还等着听那所谓‘连载小说’后续呢。”
“不知道这次又会刊登什么新鲜内容?”
“哎,你们有拿信息去报社试试换钱吗?”
“还没呢,真能换到?”
“我去了,我用我们家和邻家的事去问,他们不收,倒是有一个偷鸡摸狗的混混去说了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偷盗,竟然领到钱!”
“啊?还有这种事?”
……
京城日报有一个非常大的铺面,从日报第一期刊登之后,报社就运作了起来。
若是有新鲜有趣的消息卖钱,就去京城日报排队。
里面有几个小房间,进去后有一个屏风挡着里面的人,卖“新闻”之人进去就可以畅所欲言,若是有价值,拿钱走人,若是没价值,就只能遗憾再见。
这对于卖新闻之人而言,倒是非常合理。
因为许多人都不想自己说的事情被人知道,报社这样的安排让他们十分安心。
而且那房间里面贴着——绝不透露说出消息之人信息。
这就更让人放心了。
悄悄进去,就算是拿了钱,也是神不知鬼不觉。